學達書庫 > 謝璃 > 戀戀韶光 | 上頁 下頁 |
二十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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放下託盤,指示他浴室的位置後,她手背身後,不自在地瞟向他身旁的白牆,身姿局促,面泛紅暈:“下班以後,如果不介意吃我做的不怎麼可口的晚飯,再下山來一趟吧。” “當然不介意。” 他眼神有力地捺過她的臉,輕拍她的面頰一下。她得到允諾,立刻閃身下樓,像多逗留一秒就會洩漏了什麼。 他輕聲笑了笑。 也許迂回了些,事情仍然依照他的想望前進。得到她的心不會太難,得到任何女人的心都不會太難,但至少有一點不同,林詠南,勾動了他想愛的動力,這動力能持續多久,他沒有確切的答案,但躍躍欲試的渴想如此真實,如此罕有,他全然迎向這項嶄新的開始。 第六章 所謂書房,其實只是一方以兩幢書櫃圍成的靜僻角落,頂多只有三坪,右手邊是一扇綠漆木框長窗。因為窗外便是陽臺,陽光輕鬆穿透水紋玻璃,照亮一室明黃。巷弄屋宇聚集,聲息相聞,很難不注意到自身以外的動靜。 垃圾車準時到達,巷口起了騷動,開門關門,鄰里唱和,小孩奔跑,擾嚷一陣,但很快複歸平靜。 接著是貨運車到來,換成樓下起了騷動,他走到陽臺朝下俯瞰,林詠南快手快腳地將連夜打包封裝的木作訂製品搬出大門,讓司機一一接手送上車,用力關上車廂門。 再來是郵差上門,遞送掛號信件,林詠南匆匆拿了印章收信,紗門一再發出咿呀聲響,然後戛然靜止。 聲聲入耳卻不刺耳,這是林詠南的生活伴奏。 他已經在小鎮待上五天了,算不上休假,為免讓她不自在,他白天上山進飯店視察,處理公務,和臺北辦公室聯繫,忙完後便下山,不拘時間,有時中午,有時傍晚,不事先告知,總是出其不意造訪。 心情是躍升的,連帶腳步亦是輕快的。從踏進庭院那一步起,他即不自覺地微笑,和她共度一天。 實際上只有半天,每次夜晚十點一到,她看看時間,不忘提醒他:“晚了,你得回飯店了,山路不好走。”她眨著眼看他,表情沒有一點模糊。 不帶一點試探的意味,她純粹認為應該如此,他從善如流了三天。第四天,也就是昨天,他拿了一瓶紅酒佐餐,她不疑有他,一起喝得很暢快,話說得更多,笑得更頻繁。 他以為酒酣耳熱可以讓她留人,沒料到她像只定時鬧鐘,剛過十點,就直起身,開始收拾杯碗,“十點了,你該回去了。” 他幫著收拾,一邊鎮定地說著:“待會我若酒駕被臨檢,可以麻煩你來接我嗎?” “噢……”她像想起了什麼如夢初醒。“糟,忘了,我們喝太多了。” 她歪著腦袋考慮,半晌說道:“好吧,只有這樣了。”她看向他,“你介意留下來過夜嗎?” 他淨是笑,笑得她渾身不自在,漸漸紅了臉:“我沒別的意思。” “我知道。” 他當然知道。她用最沒有後座力的方式和他來往,如果他願意配合,他們可以清水般的方式相處下去,直到她失控,而她可以不失控,他看得很清晰,她擁有運動員的耐力,和手作工藝者的長性。 她為他讓出了自己的臥房,自己則暫睡在母親過世前的臥房。薄薄一面木牆之隔,他幾乎聽得到她的一舉一動,她脫下外衣換上睡衣的聲音,她喝水的聲音,上床時床架受到壓擠的聲音,酣眠的聲音。僅僅是靠近,他想像出了所有的畫面,並且得以安眠;只是靠近,就得以期待。 兩人相處,並非廝纏,有一半時間是各做各的工作,相安無事。他借用她的書房,偶而會停下手邊工作暫歇,舒展筋骨,順便下樓探視。 他總是放輕腳步,在她背後窺望。她據於工作室一隅,不是手握刨刀刨木,就是進行木料裁切,大顆汗珠在額角滲出,她一再舉臂揩汗,彎腰檢視切割面,長久不發一語。偶而望著半成品凝思,才會稍坐一下,揉揉腰脊酸疼的部位。專心一致的背影,唯有馬尾在肩背晃蕩,她完全將思考凝固在那些未成形的木塊板材裡,心無旁騖。 確認是心無旁騖,因為他有一次無意踢到了地上的工具,發出悶響,她竟動也不動,直到他走到她面前,她驚回神,立刻咧嘴笑,“啊,你餓了嗎?我馬上去煮飯。” 他並不想煩擾她,直言上館子打發就好,令他訝異的是她極為堅持,完全不想偷懶,鑽進廚房努力為他做出三菜一湯。 他不懂為什麼,老實說,他還挺想念巷口那家面店的在地風味,尤其當她的廚藝實在乏善可陳的時候。簡言之,她不過是把食物煮熟,加上鹽巴調味,她連基本的蔥薑蒜如何搭配不同菜類的普通常識都嚴重缺乏,烹調功夫毫無層次可言。他想像得出她在國外那段學生生涯大概多以快餐解決民生問題,往後她的母親和小姨應該沒有訓練她下過廚。 吃飯不是大事,不是非講究不可,他只是愛看她努力和那些食材和炒鍋搏鬥的模樣,生澀略帶笨拙,有時甚至滑稽,卻又極其努力。 想到這裡,他坐不住了,退出計算機畫面,起身下樓。 廚房有鍋碗細碎聲響,顯然有人要下廚了。他悄立廚房門邊,無聲觀察。 琳琅滿目的蔬果食材攤在料理桌上,紅橙黃綠,新鮮碩肥,煞是好看。她沒動手,只抱胸托腮,傾著頭,盯著一本放在流理臺上的書閱讀,思索了一會還翻頁,似乎不大理解,又翻回原頁研究。 他好奇地湊上前,越過她的肩覷看,字體很小,看不真切。他不聲不響抓起那本書,發現是一本家常菜入門書,不禁朗笑起來。 她並不尷尬,只是吃了一驚,“嗨,嚇我一跳。” “別忙,結了婚再看還來得及。”他打趣道。 “沒有啦,只是奇怪為什麼照著煮還是難吃。”她不解地摸摸下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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