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謝璃 > 戀戀韶光 | 上頁 下頁 |
十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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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佇立在房中央,眼裡突然裝載不下身邊的景物,腦袋持續處於當機狀態。 抵著床鋪坐下,她兩臂撐著床緣,瞅著地板好半晌,迸出兩個字:“糟了!” 這是當晚她被示愛後的第一個感覺。 他看著手裡的一張小紙條,幾經折起張開,紙條出現了皺紋。裡面的文字不過寥寥數語,其實不需反復誦讀揣摩,表面全然缺乏深意,認真說起來就只是張告知函——“我回家了,昨晚很謝謝你,有機會再請你喝咖啡。詠南”,但是細心的佟寬總能找出一點弦外之音。 紙條是用他放在床頭的記事便條紙和黑筆寫成的,壓在鬧鐘底下,他一睜眼便看得見。他七點三十分醒來,詠南必須更早起床梳洗,她輕手輕腳來到他未掩門的臥房,沒有喚醒他,站在他的床畔,在微曦的晨光下注視他,動手寫了幾行字,那一刻,她心裡在想什麼? ——有機會再請你喝咖啡。 有機會?就是隨機的意思,不必刻意,她難道不認為他們之間是有機會的? 她以為昨天那個吻算是什麼? “佟先生,老董請您過去一趟。”秘書走進閱覽室,附耳對他道。 他將紙條塞進口袋,再把半小時看不了兩頁的專刊放回書報架,回身對秘書道:“你把資料都送過去了?有沒有封匣?” “有,他把人都支開了才打開看,讓我站在一旁,看了大約十多分鐘,就吩咐我請您過去,看不出臉色好壞。”琳娜詳盡報告。 他點點頭,敞步走了出去。 他搭乘內部電梯直達頂樓,走在幽靜的回字型廊道上,轉了兩個彎,在有助理守候的一扇門外站定。助理朝他欠身,為他開了門。他靜默走進規格氣派大上一倍不止的辦公室,和裡面正在等待他的男人相對望。 老董是尊稱,雖上了年紀,其實並不顯老,他僅有鬢角部份微呈灰白,其餘發色黑亮,修剪有型,身形保養比同輩良好,站立時仍挺拔有勁。他倚在小吧台邊,斟了半杯威士忌,擎起酒杯啜飮,一面指示佟寬在沙發椅坐下。 佟寬婉拒,語氣冷淡:“幾句話而已,站著就好,董事長有何吩咐?” 沒有多少人能和老董這樣說話,但他看似不以為忤,揚眉的神情和佟寬有幾分神似。淡淡一笑後,他面目和藹問道:“這些數據為何不提供給陸晉?” “他信心滿滿,就等資金到位,聽不下去的。” “證據如果充足,他沒有理由蠻幹下去讓公司損失,讓自己添一筆敗績,也許還會感激你也不一定,起碼免除了股東們的質詢,你又何必拐個彎讓我親自制止他?” 佟寬笑而不答,抬眼迎視對方炯利目光,兩個男人無語良久,老董終於放下酒杯,慨歎道:“佟寬,我知道陸晉可能不是最好的選項,我手下人才輩出,要找出佼佼者不難,包括你在內,但他是陸家人,你希望我怎麼做?”老董走近他,語調轉沉,面色愀然,“他欠缺磨練,假以時日,未必不能有所擔當,你就不能提點他一下,非要我教訓他不可?” 佟寬仰頭縱笑一番,然後意味深長地注視對方,反唇道:“想必董事長沒有把資料看完。他預備投入的資金和上呈公司的計劃裡的報價相差了五仟萬,倘使投資案根本是子虛烏有,被國際掮客矇騙是一回事,趁機中飽私囊又是一回事,前者就當是花錢買經驗,陸家本錢雄厚,自掏腰包填補虧損就可以杜絕悠悠眾口,後者可不同了,那是原則問題——說操守太沉重了。不過有一就有二,陸家不必對股東交代嗎?” 老董眼神一凜,沉思片刻,躊躇問:“這事經過證實了嗎?或許對方給的也是假消息?” “數據都提供給您了,您可以求證,也可以不當回事,我人微言輕,不敢保證什麼,就算是小道消息好了,參考參考吧。”他以下屬姿態躬身告退,“我和廠商三點鐘有約,不多陪了。” “佟寬——”老董手一抬,表情嚴肅,卻充滿猶豫,“陸優的事,請你適可而止,別鬧得太難看。” 他微眯著眼,故作困惑,“適可而止?這說法很有趣,聽起來像是陸家人被占了便宜似的,陸優是這麼告訴您的麼?” “……你知道我的意思,你剛才說的沒錯,有一就有二,第一次可以說是巧合,第二次就不是意外了吧?艾伶也就罷了,她做出這樣的事,對你或陸優而言,她絕非良伴,重點是你,你在想什麼?” 他肩一聳,“這點我就真的不懂了,男歡女愛,心甘情願,何謂適可而止?董事長向來不乏經驗,如果想到了什麼妙策,改天再請您指點一下吧。” 別過臉,他扭開門把,匆匆離去。 他對那間豪華辦公室毫不戀棧,甚至有點厭惡。每每踏進,總迫不及待離開,但他非常樂意掌有自由進出的那把專屬鑰匙。這並不難,只要他願意,願意和陸晉一樣,充分投入所有的角力遊戲,參與各項言不由衷的應酬,喝相同等級的紅酒,說些自以為高明的笑話,加入只為圈內人服務的俱樂部,靠攏關鍵性人物……只要擁有足夠耐心,他相信一切唾手可得,在他曾經和其它部門的人聯手扳倒高他兩級的主管,並獲得晉升之後。 前景可期,只要他願意。 他跨進電梯,兩扇門闔攏,光可鑒人的金屬板面反射出他那張俊美的臉孔,他快速掃了一眼,便掉開視線,不再回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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