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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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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夜裡,昏昧不明的路燈照著狹窄的巷道,她走進細雨紛飛中,看清一輛汽車停在斜對角,車裡的人一看她出來了,便打開後車門,從車內推出一團黑色重物,滾落在路邊,旋即快速離去。 她如虛浮幻夢,不知眼前真假,龜步般靠近那團重物。當她蹲下去,掀開包裹的塑膠布時,一雙睜著灰濁瞳孔的眼正瞪著她,前額的紅色液體大量流出,淌進水灘裡,染上她著拖鞋的腳趾,血腥味撲鼻而來,和著泥濘的味道。 她站起來,反射性地往後退,無邊的恐懼緊扼住她,讓她不能呼吸,完全意識不到接連急馳而過的汽車,當她瘦弱的軀體在“砰!”一聲巨響後,頓時成了抛物線飛擲在半空中,她聽到的最後一聲是趙牧謙絕望的呼喊——“銘心——” 第十章 診療室裡。 闕宏存指摸索著她冷絕的面孔,她認出他來了,卻不再是深情以對,而是莫可言狀的恨意。 你在說什麼? “你還是沒能放過他,為什麼?”語調裡沒有一絲感情。 “……”她的指控令他愕然。 “原來,我在你心裡的份量是如此之輕,那麼,你又何必來找我?”她推開他站起身,朝門外走去。 像是想到了什麼,她又轉頭開口:“我父親總有墓吧?你不會連這一點都沒為他做吧?” 他靜默了半晌,眼裡有著濡濕,看著他尋找了一年多的女人,漠然且陌生的對待他,比不認得他更令他心碎。 “銘心,那一晚,我根本沒等到你父親,要如何殺他?” 她淒迷地笑了,“你想怎麼說就怎麼說吧,我要回去了,我的家人在等我呢。如果你善心大發,肯告訴我我父親埋在那裡時,再聯絡我吧。” “你真要回趙牧謙身邊?他騙了你——”他向前一步。 “但是他沒有傷害過我。”她打斷了他,“闕宏喬,你不單殺了我父親,你還殺了我們的孩子。那次車禍醒來,醫生告訴我,我流產了,我一直以為是牧謙的,現在想起來,孩子走得好,否則,我真不知該如何面對他呢。” 他呆若木雞,直到她消失在他面前,夜幕籠罩整個室內,他痛苦的蹲了下來,掩住臉,啃噬著沛然襲來的絕望。 她抱著小菲,幫著她一一排好皮卡丘拼圖,“小菲好棒,媽咪愛愛!”她吻了吻孩子的臉頰。 小荃從背後攬住她的脖子,貼住她的黑髮。“你去哪裡了?為什麼沒有告訴我,我以為你不要我們了!” 她轉過臉去,愛憐地模摸他的頭。“我身體不舒服,去住院了。對不起,下次不會這樣了。” 趙牧謙看著一臉寧靜的謝銘心,她縱使狀若尋常,他知道她再也不一樣了。 一年前,這個肖似他妻子的女人走進他的生命,初時並沒有想過會和她產生多深的聯結,她將所有的愛恨嗔癡全都不保留的在他面前傾瀉而出,視他為生命的出口,但他心裡是雪亮的,她愛的是那個傷她最深的男人。 只是他沒料到,一場車禍,竟帶走她所有的過去。當她在病榻醒來,孱弱無依的緊攀住他,對妻子極度眷念的他終於下了一個決定——帶著她遠離是非恩怨;她撫平了他的喪妻之痛,也彌補了兩個孩子失去母親的傷害。 他沒料到的還有一件事,就是他漸漸愛上這個女人了,他想慢慢等她忘卻夢魔,等待她真正的愛上他,就算有一天,她終於想起過去,這是會為他而留下。他小心的培養這段感情,甚至從未以丈夫之名要求夫妻之實,期盼有朝她能體會他尊重她的那份心意。 他不惜遠離臺北,將工作、家庭遷移至中部,卻還是躲不過命運的安排——闕宏喬再度出現了。 他放下報紙,柔聲道:“銘心,我有話和你說,出去走走吧。” 她抬起頭,微笑道:“好。”她喚提娜出來看著孩子。 兩人移步至一樓中庭,他牽起她的手,慎重的凝視著她。“你不怪我騙你?” 她還是若無其事的笑。“怎麼會?我還要感謝你救了我。” 他給了她一個完整平靜的家,沒有他,她也許早已崩潰。 “這段日子,我一直將你當作是上天憐憫我和孩子所開的另一扇窗,然而,我還是必須尊重你的決定,如果你想離開,不必覺得為難。” “你不愛我嗎?為什麼要我走?”她貼近他的胸,環住他。 “我愛你,但是一年前你愛的畢竟是他,我不想你在這上頭掙扎。” 她聆聽著他平穩的心跳,然而她的心卻紊亂不已。 她是該遺忘,她可以好好愛眼前的這個男人。自從在咖啡館重遇闕宏喬開始,她的心就失了序,然而憶起前塵又如何?她失去了原有的平靜,不能再回頭愛闕宏喬,她的心凹陷了一塊空洞,荒涼而深不見底。 “謝謝你收留我,我不會再去見他,給我時間,讓我做好你的妻子。” 他沒有回答,擁緊了已脫離他妻子形影的女人。 愛,是時間能成全的嗎?就是身為心理醫生的他也茫然了。 闕宏喬沒再找過她。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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