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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十一


  「是,我現在就去!」還沒坐暖的屁股立即彈起來,直奔門口,門一拉,和正趕著回來的林雁容撞個滿懷。

  「你找死!想一去不回啊?」她低聲對林雁容使個眼色。

  「對不起!對不起!」近日愈發圓潤的身軀直奔自己的座位,陪笑著把黎醒波要的病歷放在桌上明顯的位置,再悄悄地把一支藍色手機塞到他案頭角落。「病歷室太忙,耽誤了一下。」

  他沒說什麼,睨了她一眼,眼角餘光掃到那支手機,眉一挑,寒聲問:「你哪來的這支手機?」

  被問者嚇了一跳,簌簌發抖。「是……是晏江,她剛剛CALL我下去,叫我……還給你,你上次丟在她家……」

  「她人呢?」聲音驟然變大。

  「剛……剛走。」

  「叫後面病人稍等一下,我有急事。」他霍地站起,也不管目瞪口呆的護士和剛坐下的病人,開門沖了出去。

  腿長的他趕到醫院門口不需多久,但熙來攘往的人群鑽動擾亂視線,他費神地尋找晏江的身影,卻毫無所獲。他胸口焦灼,不放棄地沿著門口車道走出廊簷,終於在一輛汽車開走後看見她的長髮背影,她獨自一人。

  他快步追上她,不發一語扳過她的肩,與她冷面相對。

  「你怎麼跑出來了?不是在門診嗎?」突然看見他,一時忘情,口氣泛喜。

  「孩子呢?你怎麼一個人?」他脫口問道。

  她面色一黯,格開他的手。「孩子是我的,不關你的事。」她轉身便走。

  「我擔心孩子不是正常的嗎?你一個人出來,孩子怎麼辦?」他拉住她,不明白她變臉所為何來。

  「我表姑婆從加拿大回來了,她替我看著孩子,不用你操心。」她偏著臉不看他。

  「晏江,你還要拗多久?都一個星期了還不夠嗎?你到底要我怎麼做?」他按捺著慍火。

  他的耐心很少用在女人身上,晏江已是例外,她嚴重地干擾了他的心緒。

  「我沒要你怎麼做,你該負的責任到此為止,孩子是我要生的,不用你管,我不會讓他受苦的。」她扁扁嘴,又想哭了。

  「你是怎麼了?我是真心要和你結婚的,你別再鬧彆扭了,孩子該有正常的家庭不是嗎?」他困惑地問。

  「要找父親還不容易?喬淇等著娶我呢。」她甩頭往前走。

  「站住!」他嚴峻的臉孔一端,她登時不敢妄動。「不准再鬧小孩子脾氣,你再說這件事,就別怪我不客氣了。喬淇若知道你打從一開始就心懷鬼胎,為了要嫁他不擇手段,你猜,這個婚事成不成?」

  她一愣,頓時怒火中燒,用力推了他一把。「你還說我!從頭到尾知情不說的人是誰!?心懷鬼胎的人是你!」她氣急攻心,淚撲簌掉落。「告訴你,喬淇早就知道孩子不是他的,他是真正愛我的,不像你,就淨掛著孩子!」

  「你說什麼?你真的要嫁給他?!」他情急地攫住她手臂。

  「是!這不是我們當初合作的目的嗎?你何必訝異?」她強硬地回嘴。

  他收緊五指,指尖掐進她皮肉裡,她咬牙忍疼不哼聲,只見他臉容晦暗,緊抿的唇含著蓄勢待發的強大怒氣。她有些畏懼,隱隱察覺自己踩進了地雷區,卻找不到抽腿的機會了。

  兩人對峙了半晌,他暗吸口氣,閉了閉眼,強自放緩了繃緊的肌肉,出人意表地笑道:「好吧,既然你執意如此,我也不阻人姻緣,什麼時候結婚,再送張帖子來,看在兒子份上,我會送個大禮過去的。」

  「你——」她霎時語塞,泫然欲泣,天塌了的感覺再次籠罩。

  「醒波,你在做什麼?這裡是醫院,拉拉扯扯的成何體統。」

  下了車正要走進醫院的黎方,兩手背在身後閒適地走過來,打量著怎麼也兜不到一塊兒的一對男女。

  「院長。」她羞窘地甩開黎醒波,不知所措地看著地面。

  「晏小姐,別來無恙,什麼時候光臨寒舍啊?」黎方含笑頷首,似乎並不介意方才看到的畫面。

  「改天吧,改天我一定去。我現在有事,先走了。院長再見!」她絕望地瞄了眼面色鐵青的黎醒波,逃也似地跑開了。

  他情緒一時不能回穩,沒有說什麼就朝大門走。

  「醒波。」黎方語氣加重,和藹的面容陡生厲色,黎醒波回身面對父親。「想必她就是楊醫師送你那一拳的原因了。」

  楊晉芬不顧形象的揮拳之舉,經當天目睹的病人和護士加油添醋的傳播出去之後,成了黎明醫院最經典的八卦了。楊晉芬隨後轉到另一家大醫院就職,他雖不在乎背後的眾人笑談,老父的嚴格庭訓卻不是他能拋在腦後的。

  「你是怎麼行醫的?弄到和女病人糾葛不清,傳出去怎麼解釋?你一向不是這麼不知輕重的。我不干涉你和晉芬的分合,但晏小姐擺明瞭是有夫之婦,你和她牽扯什麼?」黎方不常動氣,行事沉著穩健,通常能和員工打成一片,不擺高姿態,也從不設限長子是否要承其衣缽,將來領導醫院的走向。

  他對行醫的首項要求就是道德規範,在黎醒波身上他更是自幼耳提面命,黎醒波一部分的嚴肅來自於此。

  然而近日他耳聞的蜚短流長已超過他所能忽視的程度,除了小兒科之花竟能對黎醒波大發雷霆、憤而離職,對晏江超乎常理的關照對待,才是他所不能理解與允許的。在他眼下,病人一律是一視同仁的。

  「這件事不是你想的那樣,我還有門診,先回去了。」他首次無法和老父正面溝通。晏江的事不但不是三言兩語可說得清楚,也不在父親可認同的範圍內。

  「那好,我在辦公室等你,聽你跟我解釋清楚為什麼不是我想的那樣,而真相,又是哪一樣。」

  黎醒波沉默了片刻,迎視父親深幽的目光,點點頭,踏步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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