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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十三


  林義聳肩,“我就知道,女人很難不介意對方有孩子的。可是,也不能怪大哥,大嫂她……呃——陳芷珊離婚後,才發現懷孕了,她本來不想要這個孩子的,可是醫生說她體質不適合做手術,怕造成下孕,她才勉強留下來的。大哥也是前陣子才知道有這事,並沒有要欺騙你。”

  “你不用解釋,我不怪他,孩子比什麼都重要。”她此時才明瞭,愛怨雜陳卻要故作大方是如此不好受。

  “孩子是很重要啦,為了陳芷珊的幸福著想,他也不得不接受孩子,可是你也知道,叫他突然做一個到處趴趴走、不聽使喚的小鬼的爸爸,他真的頭痛極了,他又有要緊的事得處理,反正……很麻煩啦!”無奈地耙梳著短髮。

  她聽得迷糊,不得不安慰地說著:“再過一陣子,應該就習慣了。而且,小孩有人照顧不是嗎?”

  他焦躁地:心不在焉地看著手錶,“那個,你今晚……有沒有空?”話一轉,頭搔得更厲害了。

  “我不能見他。”她好不容易才克制住自己不去店裡的。

  “不必見他、下必見他,只要幫我一個忙,一晚就好。”他拱手抱拳,陪笑,“我今天晚上有個約會,很重要,需要你幫忙,就這麼一次,拜讬啦!”

  她狐疑,“我能幫什麼忙?”

  “你先上車,我再告訴你。”他半推半誘地開了車門,將她推進去。

  “小義,你可別亂來!”她不安地。

  “我發誓,就今天晚上!”怕她後侮,他加足油門,風馳電掣駛離。

  站在大樓門口,她擦著腰,睨瞪著林義,“我不是說了,我不能見他。”

  “真的不是見他,他現在還在店裡,我發誓!”他舉起手,一臉認真。

  她想了兩秒,拔腿就跑。“見別人也不行!”不是陳芷珊聽到什麼風言風語,想和她表明立場吧?

  他抓住她,拖拖拉拉進了電梯,“拜讬你,你別害我約會砸了。”

  “你約會和我來這裡有什麼關係?”他鐵腕有力,她手動彈不得,不禁怒道:“你真野蠻,匡政從來不會這樣!”

  “我才不像大哥,老婆、女朋友跑了一句話也不吭,還接收個難纏的小鬼整自己。”

  兩個人一跨出電梯,匡政家門忽然開了,一個陌生的中年婦人探出頭,見到林義,解脫地喘口氣,接著劈頭罵道:“死小子,你說一個鐘頭而已,結果溜得不見人影,我快被這小鬼煩死了,你還敢帶女人回來約會——”

  “媽,小聲點、小聲點,你看,保姆不就來了,你可以回家了!”他趕緊把喳嚷的中年婦人塞進電梯裡。

  “保姆?什麼意思?”不祥感陡地冒升。

  “快進來!”他抓著她不放,直到她站在玄關處,看到原本極素淨的客廳一片狼藉,充斥著小孩的玩具、糖果、剪碎的書本報紙和滾了一地的新鮮櫻桃,他才松了手。“不好意思,麻煩你了。我今天晚上有約會,臨時又找不到放心的保姆,我媽這幾天被小鬼搞得快發瘋了,我想了想,還是你有經驗,可以治這小鬼。”

  “你在搞什麼?陳芷珊呢?”她摸下著頭腦。

  “陳芷珊?”他歪歪頭,“陳芷珊回美國啦!她得回去準備她的婚禮,哪能一直留下來。”

  “婚禮?”

  換他困惑了,“你不是和大哥談過了,怎麼一副呆樣?陳芷珊在美國有一個要好的男朋友了,這次再婚,男方希望她把女兒送還匡家,她才回臺灣來的。前陣子大哥在忙,一部分就是忙孩子的事,我以為你已經知道了,才氣大哥瞞你的事。大哥說,他有孩子是事實,不能強迫你接受作個現成的媽媽,對你不公平啊!”

  她流露一知半解的傻相,久不能言。遠遠的,房門口出現一個小人兒的翦影,漸漸向他們走來,揉著惺忪的睡眼,赤著腳,圓眼新奇地轉了轉、眨了眨,最後,定格在她臉上,向她伸出了短圓的小手臂,發出嫩稚的嗓音,“阿姨,抱抱!”

  室內燈火微明,寂靜無聲,他跨進客廳,筆直走向孩子的臥房,發現一路順暢,沒有踢到或踩中障礙物,環掃一眼,客廳竟恢復了舊貌,各類物品歸類放好,地板亮潔一片,空氣飄著淡淡清潔劑的橘柚香。

  他極為吃驚,沒想到林義的母親看來粗枝大葉,認真起來倒也乾淨俐落,如果她能適應良好,就不必急著再找新保姆了。

  推開房門,夜燈昏暗,他定睛一看,雙臂裹著幼小身軀酣睡的女人,不是身形壯碩的林母,是披散了一枕長髮的年輕女子。

  他挨近床沿,撥開女子臉頰上的髮絲,即使光線微弱,那熟悉的側臉線條不折不拙是數日未見的程天聆。

  他詫異萬分,當日她在店內和陳芷珊不期而遇,惶亂絕望的模樣說明了她對他現況的不能接納,他心底的失落難以言喻,心口似剜空了一塊,但並未加以留難,讓她幸福是他的初衷,他還有更大的考量。

  眼前的畫面令他一時連綴不起前因後果,他拍拍她的頰,輕喚:“天聆?”

  她清醒得很迅速,顯見是一時打盹睡著了,眼一睜,看到懷裡熟睡的小人兒,她小心翼翼離開纏抱的孩子,蓋好被,往旁一滾想下床,卻滾近男人俯視的寬肩下,她倒吸口氣,捂住嘴,駭不能言,男人扶她坐穩,眼中有意外的喜悅。

  “怎麼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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