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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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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沒疙瘩,我不適合家珍。”回答了無數遍,他還是眉頭不皺一下。 駱進添撐起小眼,瞟了周邊一圈,邊嚼邊含含糊糊地說著:“你志向剩這麼點,搞個小餐館就行啦?” “簡單又不必太操煩,這樣就行了。我喜歡這個主廚的手藝,做出來的味道和我媽的家鄉菜風味很接近,天天吃都不膩。” 一碗面對駱進添而言,只是點心的量,他三兩下吃得碗底朝天,紙巾抹了抹油嘴,不禁讚歎:“是好吃,不過想吃這個廚子的菜,上門光顧就行了,何必投身下去?還得我親自來找你。匡政啊,不是為了你母親的事在怨我吧?” 香酥的紅糟肉片,在喉口竟有些難以下嚥,他吞了口湯,清清喉嚨道:“一切都過去了,沒什麼怨不怨的,您對我的情不只這一些,只是回來後,想過單純的日子,不想再涉入是非,可以安靜生活,是我現在的目標,我真的倦了。” “是倦了,還是想另起爐灶?”說時帶笑,彌勒佛般的體態卻迫力十足,無容他敷衍的餘地。 他不答,噙著淡得快看不見的笑,眼神柔軟,迎接駱進添的銳箭逼視並無閃避,仿佛感覺不到對方的有意探測。駱進添暗驚,匡政變了,不過三年,氣勢全無,只聞氣度,若下是城府築得滴水不漏,就是真心想更換跑道,可他活了五十多年,沒見過幾個人吃過魚翅燕窩還能回頭吃陽春麵度日的。 “駱叔,您聽到什麼?”他不卑不亢,笑得坦蕩。 “老岑找了你了?”拐彎抹角已無意義,匡政連主動表態都省了。 “是,我回絕他了。”簡單回答,不再多言,繼續喝湯。 “好,好。”駱進添再度咧笑,手帕擦過汗濕的粗脖子。“你怎麼樣都是我駱家人,我相信你。你對開店有興趣?資金夠不夠?別不好意思說啊!該你的我絕不囉嗦……” 他沒再細聽,抬頭再往周遭瞄尋,他想的還是那根燙著的手指頭。 廚房裡。 濃郁芳香的湯汁滾進兩隻大碗公里,青綠的香菜末和紅椒末在若隱若現的麵條上畫龍點睛,她聞香卻沒有垂涎,拿起小量瓢舀了一匙鹽巴,灑進其中一碗裡,想了想,再舀了兩匙進去,用筷子和一和,乍看,風平浪靜,沒什麼異樣。 “天聆,不是我愛說,你也勸勸你那位朋友,吃那麼鹹對身體不好,你媽配製的湯頭夠正點了,哪還要加鹽添醋的!”二廚嗤哼一聲,大搖其頭。 “她習慣了。”左顧右瞄一番,壓低嗓子,“別跟我媽說,知道吧?” 她捧起了託盤,訓練有素地閃過迎面而來的人群,往二樓角落固定的位置移動。一男一女兩位食客,表情迥異地看著她把餐點擺放在各自面前,女的雀躍、男的淡然,她拿起空託盤,朝兩人欠個身,“兩位請慢用!” 匡政溫淡的眼神說不上歡喜不歡喜,看了她微汗的額角問:“你最近晚上都來幫忙,吃得消嗎?我記得你不喜歡進廚房。” 她聳聳肩,極力對男人的善意面無波動,“我弟出國遊學了,少個人手,臨時不好找人。”說時眼角瞟著正大口吃面的女客。 “如果不是三、兩天的事,我讓你媽再找個人吧!” 她一驚,“不用了,不用了,我吃得消,免費勞工比較划算,慢用!”怕男人的溫柔攻陷自己的鎮定,她急著轉身,手膀被扯住不放。 “程天聆,你們這裡的湯是不是太鹹了點?我每次吃完都得灌一大瓶水解渴。”駱家珍臉蛋皺起。 “有嗎?”她歪著頭,拿起匡政的湯匙往他碗裡舀了一瓢,抵在他唇邊,“匡先生試試看是不是有問題?” 匡政微愕,就著湯匙啜了一點,不解地看向前方,“沒問題啊!和平常一樣。家珍,你不是喜歡重口味?” 駱家珍困惑地噘著嘴,勉為其難地吃下去。 她抿著嘴,把笑意抿進心坎,帶著微微的得意下樓。 回到餐點送出口,所有因小惡搞得到的愉快很快地散去,她斜靠在牆板上,眉壓著眼,胸壘鬱鬱。 已經連續四、五次了,只要匡政到店裡用餐,她第一時間通知駱家 珍,製造兩人的不期而遇,她唯一能接觸匡政的時間,僅僅送餐那短暫幾秒,之後,再悶悶目送著兩人相偕離去。心知他溫文有禮,一定拗不過駱家珍央求,禮貌性地送她一程,但看著看著,總是升起了一種難以遏止的微妙妒意,眼眶潮潮地轉身。 初嘗媒人兼間諜的苦澀滋味,生活的動力很快失去了,她慢慢察覺,匡政的影響力一點一滴浮現了,即使早已知曉自己永遠不會被選擇,心還是無端地感到寂寥。 她深深吸一口空調排出的沁涼氣息,打起精神再度送餐。 來回數次,兩腿終於僵了,喉頭泛酸的感覺稍稍淡了。她走到餐桌問,收拾著視線所及的空碗碟,疊滿了一託盤,正使力抬起,肩頭挨了率性的一記。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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