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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一


  明知“我們”兩個字沒什麼特別意涵,心臟還是有力的地跳了一下。

  “不用了,我回家路過,看一下我弟弟有沒有在打混而已。”

  “進去陪我吃碗面吧!我有事和你商量。”他不由分說地拉起她,直接走進店裡,叫住一名女服務生。服務生恭謹地喚聲“匡先生”,歪著頭覷看身旁的她;她下意識閃躲異樣的注意,挪縮到他高大的背影後,他轉頭客氣地問:“來點甜點吧!你應該吃過晚飯了。”

  她隨口應著,神色不安地跟著他上了二樓卡座。他揀了個僻靜的座位,不變的從容姿態、含笑的凝視,她過快的心跳奇異地漸又平緩下來。

  她靜待他開口,他垂目沉思,無聲中,碗面送上,他拿起筷子,神色自若地吃著,速度比平時快些。她不解問:“你老是這麼晚才用餐,對胃不大好吧?你最近好像瘦了。”

  他停頓,對她的關注似有動容。“最近有許多事要處理,所以拖晚了些,再過陣子會好一點。”

  是什麼事呢?她想問,卻還是沉默,安靜地不打擾他進食。看著碗裡漸空,他溫飽了胃了,內心湧起無端的暖意,她順手遞了張紙巾給他,笑問:“你找我有事?”她知道不會是多意外的話題,八成和店務有關,他們之間要產生別種關聯的可能性是很低的。

  “嗯。”他語氣謹慎了些,眼神甚至微現惱意。“如果你方便的話,不過不勉強,只是我自己處理……比較麻煩。”

  “呃?”這可稀奇,他會有什麼棘手的事需要她?“你說說看,別讓我掌店就好。”除了哄那群孩子,她什麼本事也沒有。

  他頓了下,說道:“如果可以,麻煩你和你伯父說一聲,如果有機會再見到家珍,請他……忠告家珍,不要再做無謂的努力,我和她是絕無可能的。家珍既然信你伯父的看法,那麼請你伯父幫個忙,所謂『精誠所至,金石為開』這一類的話就別拿來鼓勵她了,坦白說,我很困擾。”

  她愕張大眼,“不會的,那一次我明明聽到大伯說你不會是她的……”程楚明表明得如此斬釘截鐵,難道事後又換了個說法?通常助手大明請假她才會到佛堂幫忙,後續駱家珍的動向她並無法全盤瞭解。

  “程先生的影響力不小,我明白有些人喜歡藉由命理之說得到鼓勵或解惑,我沒什麼意見,但是畢竟這和我私人的決定相違背,我不想為了怕傷害家珍而給出空泛的承諾,所以,要請程先生幫個忙了。”

  他說得溫和委婉,她的兩頰卻在延燒,她想起了執拗而明豔的那團火焰,真要燎原,恐怕很難阻擋吧?程楚明到底對駱家珍說了何種蠱惑之詞,令她對匡政遲不放手?

  她難堪地致歉,“對……不起,我不知道這件事,我會想辦法——”

  大掌蓋住她搭放在桌面上的手,施力按住,“不用抱歉,和你無關,是我麻煩你了。”

  她手顫動了一下,掌溫熾熱,眼光上移,一碗紅豆沙奶酪忽然“登”聲置放在兩人之間,伴隨譏誚的笑聲,“老姊,原來他們說的匡先生帶來的女生是你啊!我說呢,匡先生約會怎麼可能選在這種人多的地方!你不幫忙倒來這裡當客人啊?”程天佑一手高舉託盤,冷瞅著疊在一起的兩隻手。

  她慌忙跳起來,推了程天佑一掌,“臭小子胡說些什麼!我們在談事情——”她轉向匡政,勉力堆笑,“你放心,我一定會傳達你的意思,沒別的事我先走了。”

  手心冒汗的同時,她以驚人的速度三並兩步下了樓,腳步紊亂地跑出店門。緊繃的神經一鬆弛,懊喪同時降臨,她在反射性地做一件她不明了的事,她在害怕什麼?

  精力盡失,她拖著兩條腿漫走在騎樓,轉個彎進了幽暗的巷口。背後有腳步追趕,肩頭瞬間被有力地握住,“你忘了你的背包了!”

  她回頭茫然地從匡政手上接過背包,一時反應下上,手撫著額頭,呆立著。“瞧我,真的昏了頭了,謝謝你。”

  她的活潑消失了,似心事重重,他好奇地托起她的下顎細審,“你沒事吧?你看起來精神不太好。”

  “沒事!”臉蛋在他手心裡搖得似博浪鼓,長髮裹住暈紅的面頰,她咧開嘴,露出證明的笑,“這樣是不是好多了?”

  他表情不似被說服,但佈滿了會意的溫柔,“你總是這樣讓家人放心嗎?我不是你的家人,你可以告訴我無妨,如果有用得著我的地方的話。”

  她面一僵,輕輕推開他的手。“匡政,駱小姐喜歡你不是沒有理由的,你如果想脫身,就不能那麼……”那樣澄明如月的眼神,讓她詞窮了,她期期艾艾地揮手,“再見,我、我回去了——”

  有人奔掠過來,截斷了她的話尾,隨手往匡政身上塞了一包黃色的東西,瞬時消失在黑巷裡。他正要定眼細看,一股隱然的戾氣隨後湧至……

  “往那邊跑了,東西不在他手上——”

  “東西拿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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