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謝璃 > 城堡裡沒有王子 | 上頁 下頁
四十五


  但這不表示夏蘿青安分了,新婚第三天,沒經他同意,她就把固定隔兩天到家裡服務的清潔婦給辭退了。

  「為什麼?」當他那天回到家看見跪在地上擦拭木地板的小女人身影時,大惑不解,那天是清潔婦服務的日子。

  「自己做得到的事為什麼要花錢請別人做?」她起身答得理直氣壯,「不過這個家太大,光靠我一個不行。」捶了捶自己的腰,她歪著頭想了一下,「這樣吧,看在你平時得上班的份上,週末你來打掃,其它時間我來,很公平吧?」

  「我來?」他指著自己的鼻子啼笑皆非,「開什麼玩笑!花錢做得到的事為什麼要勞動自己?週末應該要好好休息不是嗎?」

  他記得她微縮貓眼,朝他身上梭巡一圈,他著實不願意朝負面解讀,雖則那眼神分明充滿著鄙夷。

  「你說怎麼辦呢?殷橋。」她人比他矮,姿態卻比他高,「你煮飯不行,洗衣不行,打掃不行,我看你連垃圾分類都不行,當然這些都不行也沒太大關係,偏偏你愛吃美食,愛乾淨,愛漂亮,如果發生世界大戰,你又不願意生活水準降到遊民等級,我跟你打包票,你一定是第一批被消滅的人類。」

  這又是一點她和那些女人的相異之處,她總找得到他的不是。

  「這點我絕不擔心。」他嗤之以鼻,「到時我巴著你不放就是了。」

  她斜覷他,「所以是不答應的意思?」

  「辦不到。」

  「好吧。」她轉頭就走,「那我搬出去住好了,我不想當廢人。如果你堅持讓外人打掃我們家、幫你燙衣服晾內衣褲的話。」

  他扯住她手臂,俯對她,原本因氣結而溜到嘴邊的酸話硬生生吞了回去,因為她說了那三個字——「我們家」。三個字的意涵帶股親密味,無論她有意無意,他聽了挺受用。「小蘿,不是說過你得對我好些?你又忘了?」

  「沒忘啊,我這不就在想辦法增進你的生存能力,那你答不答應?」

  「……」他閉了閉眼掙扎片刻,「好,我答應。那你怎麼回報我?」

  她黑眼珠左右一溜,咧嘴笑道:「我替你帶一份牛肉湯回來了,待會熱了吃。」

  「你又去卓越家了?」他面色一沉。

  「是啊。」

  「以後不許去。」他轉身往臥房走。

  「為什麼?」她追上前。

  「你一個結了婚的女人淨往人家店裡跑,不知情的人會怎麼想?」

  「人家怎麼想是人家的事,為什麼要在意?」

  「我在意。」他停步正色看著她。

  她一臉不以為然,「你要是跟別的女生吃飯我也不會在意啊。」

  「那你怎麼不試著在意?」

  「我們又不是真的——」她沒說下去,大概怕徹底惹毛他。「店裡的人真的很好,我沒發帖子給他們,人家還包了好幾個紅包給我。」

  「應該的,你做了這麼久的白工。」他譏誚道。

  她撅起嘴,「你不領情算了,我自己喝。」她果真走到廚房,從冰箱裡端出一個小鍋,放在爐頭上加熱。

  她在這裡沒住上幾天,就摸熟了有哪些鍋碗飄盆和佐料的放置處,連他沒使用幾次的咖啡機和果汁機也搬出來了。殷橋跟上去好奇地打開冰箱,放眼看去,每一隔空間分門別類放滿了基本食材,並列整文的棕色雞蛋填滿了兩排格架,旁邊備有幾種新鮮的奶油塊和培根肉片,制冰盒裡堆迭了小冰塊,她還製作了一瓶放了檸檬片的冰水,原本單身男人單調的冰箱風格蕩然無存。

  「以前住的公寓房東不讓我們開夥,其實我喜歡自己做飯。」她有點尷尬地解釋。「做的菜不是很高明就是了。我外婆走得早,沒讓我學到好手藝,所以你要多包含一點了。」

  「你願意替我做飯就行了。」

  「我留了一大格讓你放礦泉水和啤酒。」她趕緊指給他看。「要是不夠我可以再挪開。」

  她生分的口吻像極了室友關係才有的拘束,事實上,被綁縛了手腳踏入了婚姻的夏蘿青的確待他像共同簽下契約租住的室友。

  「廚房也是你的,你想怎麼用都可以。」

  這句話她倒是聽進去了,從此她大部分時光都待在廚房裡。

  待在廚房裡是全心做個好妻子,為他精進廚藝料理三餐嗎?當然不,她通常在揉麵團,烘烤麵包用的那種麵團,她在學做麵包,做得有模有樣。

  站在廚房那座料理中島旁,她瘦削的身子聳著肩,雙手抓牢一坨麵團,在大理石面板上,像手洗衣服般以掌根前後使勁搓揉,間中會加上鮮奶油等作料揉雜進麵團裡頭。紅通通小臉和發梢上有幾抹沾上的白麵粉。她眼神專注,仔細盯著手裡麵團,直到揉成一團圓滾滾的柔滑球狀,再放入一個圓盆裡覆上包潔膜靜置一旁發酵。

  殷橋第一次發現時駐足看呆了。她倒會打發時間,婚後不必再到夏家的基金會上班了,她也閑不下來。他好奇問:「你看影片學的?」

  「不,我報名了麵包烘焙班,上了兩次課了,回來試做。」她頭也不抬地說。

  他當時不疑有它,這是好事不是嗎?這麼需要耐性子的功夫她都做下來了,婚姻生活還會有什麼困難?

  等待發酵空檔,夏蘿青沒讓兩人相處的空間凝滯,她會泡上兩杯咖啡,或一壺熱茶,請他賞光喝。兩人在寬敞的廚房中島高椅上坐著對飲,不必擔心沒話題,她會主動問:「今天有什麼新鮮事嗎?」

  依他的心情,有時候會挑揀一些從茶水間聽來,輕鬆有趣的八卦瑣事,或應酬時聽聞的某位霸氣集團掌門人勾搭上某冰清玉潔富婚的風流韻事,或是認識的哪個廢材富二代沒事買了十幾四駿馬在山上圈養,卻養死了一半的暴珍天物之類逗人發的鐵事告訴她。但更多時候,他會述說公司裡高層相互間的利益糾葛,他如何在各方的拉扯中求取平衡並獲得一席之地,他父親如何和他沙盤推演準備明年進入董事會,誰又因此在佈局角力中中箭落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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