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學達書庫 > 謝璃 > 城堡裡沒有王子 | 上頁 下頁 |
| 四十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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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當燦亮的日光刺激了夏蘿青的眼,她不得不掀開眼皮欲起身遮蔽陽光,全身上下卻古怪地不能動彈。思考尚未輪轉的她極度駭異,以為自己大白天鬼上身,張口就要叫喊,但拂面的一股熱氣阻止了她的衝動,那是人類呼吸的氣息,近在方寸間。左瞄右瞟,發現原該分據兩側的兩人,一塊聚擠在半邊床上,重點在一一又是殷橋的那半邊,她再度越了界,像沖繩那晚同樣的情況。 不能原諒自己的失態,這才是她拒絕同床的真正隱憂,她睡著時無法不滾床。 現在,男人因被推擠至邊緣沒有多餘空間,在熟睡中的下意識裡把她當抱枕環抱住,一隻手臂橫過她頭頂,另一隻手臂搭在她胸前,沉重的下肢則橫跨她的雙腿,形成將她禁錮的姿勢。她不介意他下巴擱在她頭頂,也勉強不介意他的手掌正好覆在她右胸上,她介意的是男人的胯下部位抵在她警側,超越了她的忍耐底線。 如果叫醒男人,他必然認定是她投懷送抱,以後一定挪揄個沒完。 夏蘿青試著捏起他手腕離開自己,但他摟得更緊:她再試著推移他大腿,不僅文風不動,還因為她的挪動摩擦,臀側明顯感到了男人逐漸堅硬的變化,牢實地抵著她。這即是沖繩那一次無論他如何逼問她都不願吐實的原因,那一次更糟糕,他是從背後摟住她的。 忍耐了數秒,終究抵不過腦子一熱,她使勁抽離雙手,奮力朝他胸口一推,把睡夢中的他推落床下。「咚」地落地一響,她慌張地一躍而起,跳下床奪門而出,不出三秒,她聽到背後的殷橋怒喊:「夏蘿青!你有什麼毛病——」 *** 於是沒有豪華蜜月旅行,沒有外人想像的如膠似漆,殷橋和夏蘿青兩人進入了缺乏春光的室友生活。 他如常上班,比婚前還準時到達新佈置的辦公室,臉龐神采煥發,一入座,把部門人事資料全數調閱出來,一一審酌考量。 這是他升任部門經理的第一個動作,如他父親所願,他升職了,和他的業績出色與否無關,自然是他大伯敵不過老太太壓打改換了人事命令。 新官上任,殷橋花了幾天擬出新的管理規定。他巧立名目創造出一個部門副主管職,讓優秀又有衝勁的前同僥陳土敏擔綱,所有業務人員待遇調升百分之十,但業績門檻同時拉高,訂定額外的獎勵制和晉升制,讓激烈競爭帶來亮眼的績效數位他還前所末有地沒置了心理諮詢服務,聘請了專科醫師,專供員工經解精神樂力,以防員了不敵竟爭一目心智脆弱而求夫如此領布洋洋灑灑的改革規定和野心毫不相千,殷橋從來不是個樂在工作的狂人,他心知肚明掌管部門並非輕而易舉的活這些新制不過是讓自己能保持怡然的生活步調,他絞盡腦汁簡化了自己的工作,直接掌控副主管即可。 把昔日競爭對手變成左右手是步險棋,殷橋向來喜歡在走險中嘗出樂趣,白手起家的陳士敏在公司能有多少籌碼?他很好奇。 部門餐會中他對大上他七歲的陳士敏說:「做副手讓你委屈了。」 「怎麼會,大家都為公司好。」陳士敏恭謹地欠身,右手扶了好幾次下滑的黑色鏡框,殷橋看見他額角滲出了一排汗,但室內空調只有二十四度。 殷橋環視包廂,一位難求的知名餐廳讓員工興致高昂,每一道菜上桌都獲得毫不掩飾的讚譽聲。他自掏腰包未動用分毫部門公關費用犒賞了他們,錢能做到的事他從來不吝給予,杯觥交錯的歡愉中只有陳士敏沒有舉杯。 陳士敏不喜歡殷橋。 殷橋在乎嗎?當然不,他從中學起就認清了一點,男性泰半不喜歡他,可願意和他交好;他的世界多了一個對他有敵意的物件並不新鮮,他理解那些敵意,也懂得化解那些敵意。 他頻繁帶著陳士敏出席飯局,將一部分重量級客戶轉介給他,未來虛耗時間的應酬也從自己身上卸載了。 緊湊的工作時間巧妙地挪騰出了空,他是否用在爭取時間和新婚妻子相處?外界理所當然地這麼猜測,只有安排行程的秘書才知蹊蹺,夜晚除了推不掉的重要飯局,他的私人晚餐以業務開發名目嵌進留白的晚上,物件有委託上市公司的行銷經理承繼遺產的高端客戶、債券投資代表、銀行理財顧問......職銜正當,只是恰好都是女性。 他的社交生活依舊,已婚身分增添了殷橋可望不可即的魅力,他保有了閱女的樂趣,卻擁有了更多空間。 那些各具安容、高度專業性的都會女子,不例外地總在討論業務內容不到半小時,隨即開始聊起不相干的軟性話題,像是中南美深度旅遊,像是新入選的米其林餐廳,或是找不到知已共賞的舞臺劇,三千公尺高空跳傘釋放壓力的渴望,認識某個具影響力的危機管理大師....那時候的她們各個似含蕾花朵爭相盛開,在一顰一笑中巧妙地展洲送香,期待每一個眼波流動和倩笑能引起殷橋賞析甚或摘采的欲念。 幾次下來,殷橋慢慢發覺,以前的自己真這麼無聊? 除了對所謂的大師興趣缺缺,他的確和她們從事相近的消遣活動,但他對這些內容早已膩味,也提不起勁開發新的嘴好,所以他一徑報以意味深長的微笑,忽略她們的暗示。言語多餘,容易引起不必要的誤解,微笑有足夠的遐思空間。 然後時間差不多了,殷橋會看看表,狀似可惜時光飛逝,但沒有人敢向他嬌嗔。他剛新婚不是嗎? 女人為了拓展再次看見他那抹笑意的機會,她們不需殷橋開口,都相繼簽了合約書,他回頭直接把案件轉介給了底下的理財顧問,很少有超過兩次的晚餐物件是同一個。 他偶爾還是會和夏翰青一干朋友小酌,多了一層大舅子身分,夏翰青言談不免提及妹妹,「小蘿好嗎?」 「好。家裡像多個女房客。」 「你介意嗎?反正外面那些女人不是更精采?」夏翰青挑明瞭說,了然於心的微笑浮在臉上。 在昔日,殷橋不在意這類調侃,現下卻有些被偵測的不適感。他保持風度笑道:「你知道那些只是業務關係。」 「當然,我並不擔心小蘿,我是擔心那些女人搞錯了。」 「放心,我有分寸。」 他沒說分明的是,他的分寸在於他動心與否,動心是件微妙的事,對閱女甚眾的殷橋而言並沒有想像中容易。 他最晚九點前一定回到家,因為那些女人總是讓他不時想起他的妻子,分心之餘,興味索然,乾脆提早回家。 想起夏蘿青,和思念無關,是因為她和那些女人如此不同,光是吃這回事,就南轅北轍。那些女人用餐秀雅,一舉一動絕不出錯;夏蘿青只要歡喜即大快朵頤,不到飽腹絕不停止。 想起夏蘿青,也讓他在回家的路程上,在住家大樓上升的電梯裡,心情不太相同了,那是一種說不上來的篤定,像馬廄裡終於關進費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捕捉到的野馬,雖然說不上已馴服,至少這匹馬不再鎮日亟思跳欄奔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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