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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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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是稱得上乏味的一天。 宋子赫將駕駛座後傾,又點了根煙。 夏日已近尾聲,餘暉將盡,秋意悄悄流淌在微風漫繞的高樓群間,在冗長且煙硝味十足的部門會議結束後,一天內唯一的舒心時刻竟只是坐在車內駕駛座上,讓窗外的風一遍又一遍撫慰過他的面頰和頸項,感受那奢侈的空白時光;這當中響起了兩通不同的來電,他瞄了眼手機紫色螢幕上的來電顯示,決定暫時不接聽。 兩通電話,第一通必是要求承諾,第二通是催促他赴宴;他立刻拋諸腦後,視線投射到遠處即將隱沒的天際線,直到沉抑的呼吸緩和了,第三根煙煙頭燙著了手指頭,他才挺直背脊,收起放逸的思緒,兩秒內做了選擇,回了第二通電話,簡短地回覆:「下班了,我這就過去。」 至於第一通電話,他想,暫時先擱著,今晚他不做任何影響心情的思考,就像他近幾年養成的習慣,煩惱先擱著,運氣好的話,也許就自動消失了。 這麼一想,心情又朗淨了些,開車就跟著順手了,沒有遇到任何交通壅塞;二十分鐘後,他熟門熟路地來到一幢頗有年代的社區名宅,和車道口的警衛揮個手,流暢地駛入地下停車場,停好車,步入電梯,直達頂樓。 在走廊步行的那段短短時間裡,他漫想著可能會有的豔遇,一段替他排遣抑悶、最好沒有續篇的交集,那些充滿曖昧的試探、甜膩的眼神、青春彈性的腰肢,過了今晚,開關一摁,他就會渾忘一切,像熱天到了海灘必然會下水泅泳一樣,上岸後,除了棕亮的膚色,他可不會帶著一身濕漉漉進家門。 懷著一如既往的初衷,按了電鈴,柔軟而輕躍的香頌從敞開的大門內一擁而上,包圍住他,他感染了立即的喜悅和自在,嗅聞到了雞尾酒的甜香,中英交雜的社交語聲,串串醺笑,多麼熟悉的空氣,那是屬於他的海洋。 一個親膩的擁抱向前搭上他隨即又放開,他的手掌被殷勤塞進一隻玻璃杯,他大方嘗了一口順滑的酒液,敏感地皺鼻。「換了香水?不像你了。」 那是他嬌俏的堂妹子俐,圓頰一笑便擠出兩個小梨渦,她豐唇一努,嗔道:「不是叫你早點到?奶奶在問了。」 「奶奶?」他霎時楞住,探頭朝子俐背後偌大的客廳搜尋。人影幢幢沒錯,但定睛一瞧才看出端倪,裡頭大半是他的家族成員,堂兄弟表姊妹不約而同會聚一堂,自在地或坐或躺,少數幾個生面孔穿插其中,依精搭的裝束和相仿的年紀判斷,應該是子俐帶來的姐妹淘,他心情驟沉。「怎麼?過年還沒到就吃團圓飯啦?我以為有好玩的。」 「你以為我喜歡?受人之托嘛。」子俐委屈辯駁。 「說,你把老人家弄來做什麼?」他抑嗓問,好心情快速煙消雲散。老人移駕至此不會是返老還童,和晚輩湊興胡鬧。 「緊張什麼?大伯那邊有事要宣佈,還有你爸、我爸、奶奶幾個老的聯合要我幫個忙,他們知道你不會買他們的賬,就讓我帶幾個條件不錯的好姐妹來吃頓便飯,希望你留意一下,順便先讓他們過過眼——」 「你瘋了嗎?宋子俐。」他忍不住屈指敲一下她的額角。「他們要這麼急,我把鄧欣帶來交差一下不就行了?何必這麼費事?她剛剛還在CALL我,我這就叫她來——」原來派對是個幌子;他和子俐常玩在一塊,不會對她設防,依慣例今夜的邀約他必然出席。 他取出手機,子俐急忙阻止。「就是不能是鄧欣。」 兩人眼神交會,他立即領悟。這是宋家的禁忌。鄧欣什麼都好,人美又能幹,應對進退恰到好處,父親曾擔任地方政府要職,母親是一家私人醫院院長,人面之廣,並不遜于宋家,可惜獨立早熟的鄧欣有過一段短暫的婚姻,保守的宋家說什麼也不願接受她。 「宋子俐你給我搞相親?最近閑得發慌?」他眯眼乾笑兩聲。 「喂!也不算相親好不好?大家吃個飯認識一下,你不喜歡也沒人能強迫你,就讓我交代一次,下次你有事我一定挺你。」子俐挽住他手臂,在他耳邊連聲央求:「是哥兒們對吧?你不能壞我的事,我爸答應投資我的店了。」 「哥兒們會出賣我?」 「放心啦,子揚他們今天不是為你的事來的,你不必感到拘束。」 子俐心虛地笑。他不再多言,逕自跨進熱鬧的廳堂。 當然,如果應個景可以換得一段耳根清淨的日子,配合一下也無妨,何況此刻裡面的人已陸續發現他了,一個個揚聲喚他。 因為多半是自己的四親等手足,他省卻了周旋的力氣,一徑揚手微笑,有人以指尖撫過他的發,不勝激賞道:「這髮型真適合你。瞧你,你該去拍電影,幹嘛搶我們的飯碗?」 「開玩笑!那我們可能連見他一面都難了,這麼多粉絲要應付。」搭話的是子賢還是子謙? 「對了,這次我們行銷部要搞個平面廣告,我看不必另外找人了,你貢獻一下自己,我們也省筆預算,怎麼樣?」這位應該是子鈞。 「二伯那關可過不了,他老人家最恨男人只有一張臉。子赫,別聽他的。」 二伯指的是他父親。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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