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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七


  她想起他眼下一片陰影,臉色不大好,他究竟有沒有睡?或是多早醒的?又是從什麼時候開始,他煮著粥,在等待她醒來的時間裡,慢慢地、極有耐心地看著煮好的粥變涼,然後再重熱,熱到過爛了就再煮一鍋,一遍一遍,不厭其煩……

  這是何嗣弈對她的愛。

  感情太深太濃,方韻禾顫抖著,幾乎要落下淚來。過去她曾被另一個人糟蹋,現在卻有一個男人這樣地疼惜她……

  她抹抹淚,笑出來。肯定有人覺得他笨他傻,幹麼不用微波就好?可她懂的,他不喜歡用微波爐,覺得不健康,又會破壞食物的原味,而且為了她,即使再麻煩,他都會做。

  所以方韻禾打起精神,即使吃不下還是多吃了一碗,接著把廚具收拾好,打給何嗣弈。

  沒想到她會打來,何嗣弈在電話彼端的聲音有些意外。“怎麼了?”

  “啊、嗯……”她抓著話筒,支吾著,有些緊張。“沒,我只是想告訴你,我很好,我沒事了。”她只是……不想他在工作的時候還要分神擔心她。

  “是嗎?”何嗣弈松了口氣,但深知她的性格,口氣忽然變得嚴肅。“不要太勉強自己,這樣我不會開心。”

  “你才是……”方韻禾聽著,眼眶都紅了。“你……你到底有沒有好好睡?那個粥,你根本就不用那樣費心……”

  “韻禾。”他在電話另一端喚她,聲音是那般沉著有力,好似天塌了有他撐著,不用怕。“只要你好好的就夠了,知道嗎?”

  方韻禾說不出話。

  太多的情緒在她體內翻騰,她握著話筒的手發顫,需要說些什麼發洩內心強烈的情潮。“我……我會很好,你不用擔心,我……我……”

  “嗯?”

  “我……我愛你……”

  這三個字出口的瞬間,方韻禾像是一顆泄了氣的皮球,癱軟在電話前,但像是覺得不夠,她又說了一遍。“我愛你……”

  何嗣弈聽著,心房震動。他很清楚這個小女人究竟要花多大的力氣、勇氣,才能說出這句話,何況昨天她才遭遇那麼大的衝擊……她很努力,何嗣弈感受到了。

  所以他回了她三個字。“我知道。”可想想自己這樣說似乎還不夠,又加了三個字。“我也是。”然後,他苦笑。“你知道的。”

  他從不是個擅于甜言蜜語的男人,當初在一起的時候,他也狡猾地不曾說過一句喜歡,因為他覺得有些事,不該是用說的,而是用做的。

  這是他的小小堅持,他不想自己吐露愛意的時候顯得太膚淺,等時機到了,他知道,他會說的。

  可即便他不說,方韻禾也明白。天下沒有一個男人會像他這樣,他的愛很溫,卻很密,像是絲線織成了布,一層一層將她裹得緊緊的,使她再不寒冷。有了他,她的心,很暖很暖。

  他是她的守護天使。

  她很慶倖,自己今生遇到了他。

  掛了電話,知悉她恢復精神,何嗣弈松了口氣。

  早上他出門,說了要上班,但其實他已經向公司請好假,今天,他另有目的地。

  按著手上的地址,他來到新莊一處破舊的社區,踏上年久失修的臺階來到門口,何嗣弈確認了號碼,然後敲了敲那破舊的門板。

  不久,有人出來開了門。

  應門的女人有些年紀,臉上頂著殘妝,身上帶著酒氣,一臉睡眼惺忪,可看見來敲門的是個帥哥,她眼睛霍地一亮,詢問的口氣好嗲。“你是誰啊?有什麼事?”

  何嗣弈文風不動。“方同升在嗎?”

  “啊?”那女人一愣,本來扶住散發的手放下,隨即沒好氣地走進屋內。“喂,老同,有個男的來找你啦,該不會又是討債的吧?”

  “幹,老子就說了不是!”一個猥瑣的男人走出來,看見何嗣弈,皺了皺眉,接著恍然大悟。“嗯,你不是那個韻禾的——”

  “男友。”不願聽見任何不雅的詞匯,何嗣弈先答。他看著眼前這個矮小而髒臭的男人,他上了年紀,頭髮有一絲花白,眼珠則因長期酗酒而顯得混濁。可這個看似不堪一擊的老人,昨天只是出現,就足以要了方韻禾的命。

  “嘿,我出去一下啊!”

  方同升打了個招呼,和何嗣弈一塊往樓下走。他污濁的眼瞥了瞥這個自稱是女兒男友的人,嗯,派頭不俗,看起來麥可麥可,說真的,為了那該死的罰金他已經山窮水盡,若不是有過去的女人暫時接濟,日子真不知道要怎麼過……

  “小禾咧?”

  何嗣弈沒有回答。

  “那個不孝女,連自己老子出事都不來關心一下……算了,既然你是我女兒的姘頭,我也懶得廢話,子女養父母天經地義,你跟我女兒在一起,也應該……有一點表示吧,嗯?”

  望著方同升一臉貪婪,何嗣弈仍舊不動聲色,他只從公事包內拿出一隻信封,裡面有存摺跟一張提款卡。

  方同升見了連忙搶過,興奮地翻開存摺,卻見裡面只有開戶所需的一千元,他皺眉。“這什麼?”

  “每個月十號我會固定匯五千塊,至於金融卡密碼,則是韻禾的生日。”

  “嗄?!”方父瞪眼,卻不是因為他的大方。“才五千?有沒有搞錯!那一咪錢給老子我塞牙縫都不夠用!喂,我看你這個樣子,來個十萬——不,一百萬都不困難吧?”

  是不困難,可他也沒理由給。

  每個月固定的五千已是極限,即使這個人過去曾傷害韻禾,可他還是她的父親,何嗣弈不可能真的放他一個老人家去死。

  “罰金的部分我可以幫忙,但僅止於此。”

  “啥?!”方父朝地上吐了口口水。“我才告訴你別開玩笑了,就直接帶鈔票來懂不懂啊?囉囉嗦嗦的……還是,你要我直接找小禾要?反正她是我女兒——”

  “砰”一聲,何嗣弈一拳擊在牆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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