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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十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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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洺芃像是意會到他的想法,她伸出手,平貼在他的左胸口。這個熟悉的動作使顧恒止渾身一顫,望向她,她黑黝黝的眸底沁著一層水光,嘴唇掀動,他聽不見內容,但藉由她的舉止,明白了她的心意—— 他們曾經發過誓的。 在上帝、在牧師、在所有親朋好友面前,他們許諾今生,願意娶(嫁)對方,不論貧困、喜樂、潦倒、疾病,一生一世永不離棄、背叛。分明僅是例行公事,但這份契約早已在無形之中牢牢地釘在他們的心上,他記得,而她也沒忘。 兩人相視許久,顧恒止動了動唇,一滴淚終究還是抑制不住地落下,他開口:“對不起。” 剩下的話他沒說,但他曉得徐洺芃會懂。 她搖了搖頭,任他把自己受傷的手輕輕握進手心裡,感應著屬於他的溫度。 ——對不起,讓你受傷了。 ——沒關係。 徐洺芃濕潤的眼仔仔細細瞅著他,想著他們相互走來的十七年。想著他為自己打架,被記小過,受到責罰卻一字不提;想著他為她收養貓兒,一開始不習慣,手忙腳亂,滿手都是抓咬傷;想著他為自己前男友劈腿的事打抱不平。那些無時無刻,無微不至的陪伴…… 想起好多好多啊,他是這麼的珍貴,使她想好好珍惜,有生以來第一次,她產生了一種強烈渴望保護一個人的念頭,她輕輕捧住了他的臉,傾身吻了上去,以極其虔誠的姿態。 不論如何,他活著,能呼喊自己的名字,而她手心下是一片溫熱,傳達著他的生命脈動,僅僅如此,徐洺芃就已感謝。 兩個人唇貼著唇,一直一直相吻著,猶如某種確認彼此存在的儀式。這是徐洺芃第一次在公共場合主動深吻他,帶著這麼強烈的情不自禁,隨即她意識到自己的行為,一下子面紅耳赤,正想退開,卻被他握住手,按住了背脊。 嘴唇再度被堵住,這一次的吻極盡濃烈,徐洺芃四肢泛軟、胸口熱麻,像有人在她的腦裡倒了杯果汁,那滋味既甜又酸。 她這回沒斥責他的不分場合,因為是她先開始的……背後是大面的玻璃窗,也不知道剛才外頭有多少醫生護士走過,她赧著臉,抹過腮紅的頰透出的粉是自然的潮紅,顧恒止瞅著她這副又羞又窘又難言的模樣就不自覺笑了起來,他形狀好看的唇朝兩旁扯開,笑得燦爛,又帶了一點傻氣。 徐洺芃胸口一陣激蕩,她好久沒看他這般笑過,即便躺在病床上臉上透著灰白,他的笑仍舊明亮得有如白晝的日光,打破了黑暗。她真不敢相信,這麼多年,她發覺自己一點也看不膩眼前這人的笑容,甚至一次一次地受到吸引…… 她這才領悟,愛一個人根本不存在極限,每次都認為自己愛得夠了,不可能再更愛了,但她錯了,原來她愛他,早已超越了自己的想像,所以才會在他開口提離婚時,受到那麼巨大的打擊。 沒有他,她的人生便不是完整的。 她重新拿起了畫本,在上頭書寫。“以後我就是戶長了,你要聽我的。” 顧恒止笑了。“那戶長,牛肉你覺得清燉好,還是紅燒好?” “紅燒好了,還有,我不要太甜。” 兩人相視一笑,握緊了彼此的手。兩年前,他剛向自己求婚時,她還以為自己這一生已經註定和愛情無緣,她羡慕好友們都是戀愛結婚,卻沒發現其實愛早就存在…… 現在,她不用羡慕任何人了。 顧恒止頭部傷癒,四肢健全的他確認腦部情況無恙,並且習慣活動身體以後,決定提早出院。 這次回家和之前不同,他必須承受自己失聰且短期內好不了的事實。血塊位置太深,開刀時間勢必拖長,有可能會導致腦部缺氧,細胞壞死,甚至受到感染。手術結果已經確定,許多生活習慣都得改變,至少,他不可能一輩子賴在家裡混吃等死,即便真要當個專職的煮夫,還是要上菜市場買菜。 出院前,他改閱讀許多這方面相關的書,決定學習唇語,但臺灣這方面的機構極少,他只好自學。 於是顧恒止從本來分不出大小S的健康業務員,變成家裡蹲的電視男人,成天盯著熒光幕辨識那些綜藝節目及國語戲劇的口形。臺灣人說話偏含糊,徐洺芃便給他找來“大宅門”跟“雍正王朝”之類演員口齒清晰的戲劇,讓他看得清楚一點。 顧恒止沒法出去工作,還好兩人平時開銷不大,尚有一筆存款,加上保險金等算一算,增進了溝通能力興許還能做個小生意之類的,雙方父母聽了他的主意自是連連說好,尤其顧父,儘管嘴上沒講,但看見自己的小孩遭逢遽變,卻仍挺直了腰杆,不怨天尤人,找出方向,即便他們顧家往後真的後繼無人,他也算是對得起列祖列宗了。 轉眼一個多月過去,徐洺芃每天睡前的任務多了一個——朗誦,小夫妻拿著一本書,她一字一字念,顧恒止看著內文,再瞄瞄她的唇形,辨認每一個字。 這一晚,他把一本書扔給她。“今天來念這個吧!” 徐洺芃接過,睇了眼書名,哭笑不得。“這是叫我念情詩給你啊?” 他給她的書是席慕容的《無怨的青春》,顧恒止一臉偷腥成功的笑意,拍了拍床催促。“快點快點。” 好吧,反正他也聽不見她的聲音。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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