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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連掌鳴在她毫不避忌的凝視下,緩緩轉開眼去,微紅的臉色卻不知同是給夕陽渲染的緣故,還是拜倒在石榴裙下。

  在餘煙的眼裡,只見到他面無表情。她無意間發現隔著兩棵垂楊的距離下多了個人,定睛一看,這人一身布衣,衣服乾乾淨淨,拉得筆直無一絲摺痕,在垂楊下負手而立,高大身軀站得直挺挺的。

  再細看,他五官端正,輪廓略方,眉眼凜然凝聚一股正氣,目光炯炯有神,鼻樑直挺剛正,嘴唇緊抿喜怒不掀——

  她正想打個招呼,這人卻突然別開眼去,一點也不親切。

  她回頭望一眼迷人夕陽,直接起身走到他身旁,仰頭凝視他。

  連掌鳴表面上不吭聲,心裡已經不悅。良家姑娘該知禮數,斷不會如此靠近陌生男子,眼神如此大膽凝視於他。此女子輕挑了!

  “這位大哥,可是睿陽城人?”

  連掌鳴正打算撇過頭去,聽聞她詢問,聲音直爽無矯,這才瞥她ㄧ眼。

  這一眼,卻見她雪亮眼神如孩童一般毫無心機,純淨臉上笑容誠摯,他想起她在城內分發饅頭給街邊乞人,心底一塊角落化柔。

  “姑娘何以有此一問?”

  “大哥若是這城內之人,我想向你打聽一人。”燦亮瞳眸依然直視著他,笑容親切率真。

  連掌鳴不知為何,望她那雙眼神,心裡總是翻攪著莫名不悅。“在下確是睿陽城人。”

  “太好了!大哥,你可知這睿陽郡王連掌鳴是一個什麼樣的人呢?”她笑容直爽,不防地開口便問。

  連掌鳴料不到她要打聽的人竟是自己,頓時無言。

  “大哥,你是城內人,總該識得他吧?”她追問。

  “……姑娘何故打探郡王為人?”

  何故?這說來話長吧。她愣愣望著他半晌,想不到比較好解釋的說法。

  “唉!”以一聲歎息說明了她的無奈,她對他搖搖頭,放棄打探,走回馬兒旁,重新坐下來看她的夕陽。

  連掌鳴心底落下了一陣狐疑,若有所思,向她走來,“姑娘,日落之後夜色深重,姑娘不該在此逗留。”

  她對著湖面抱膝而坐,聽見他的聲音靠近,才仰起頭來。

  他筆直的身長依然站得直挺挺,目光落在湖面上,未曾多看她。

  她好奇地將他看了又看,他始終是掛著一張冷漠又嚴肅的面具,臉上的線條不曾有一刻鬆動過。她望著都不由得開始覺得臉部跟著僵硬了,真好奇他怎麼有辦法維持一個表情不變?

  “多謝大哥提醒,我在山野長大,自幼就習慣黑暗了,不怕。”她笑顏天真。

  連掌鳴雙眉聚攏,雙手在身後握了兩下,頓了會兒才又說道:“姑娘久居山林,不知人心險惡,這世上多有覬覦……非分之財不肖之人。”沒說出口的,是貪色這部份。

  她表情怔忡,似乎過了好一會兒才懂得他的意思,心想著這位大哥原來是擔心她的安危,看他外表冷漠,居然是熱腸子。

  她隨即一躍而起,滿臉自信,用好大的口氣說道:“這位大哥請放心,我自幼習武,匪類難近我身!”

  連掌鳴聞言,重新把她打量了一遍。她是不是真有功夫底子,他ㄧ眼便瞧穿了。她當真懂些拳腳功夫,也只是搬不上檯面的花拳繡腿,只消不懂武功的男子力氣大些就能制伏得了她。

  “姑娘為何隻身離家來到此地?”話說回來,她打探他,究竟有何目的?

  他方問起,卻聽她又是重重一聲歎息。

  她望著始終負手而立,與她保持著距離的男子,這人一身正氣,連她這陌生女子的安危都掛懷,實屬難得。看他面容嚴肅,正經八百,不易親近,她卻不知為何反而對他心生好感,剛才第一眼看到他,心臟跳了好大一下,不知不覺就靠過去了。

  “我被我娘趕下山來找自幼訂親的對象,今天在他家門口,我逃掉了。我也不是一人下山,我還有個自幼作伴的姐妹。唉!我根本就不喜這婚事,何況對方也無意履行雙方婚約,就只有我娘一頭熱。”

  原來是進城認親……何故打探他?

  連掌鳴正尋思想著,她突然親切說道:“對了,我叫余煙,大哥貴姓大名?”

  一怔,他眯眼瞅住了她——

  去年先皇還在世,在病榻上昏迷,他駐守京城防範有人圖謀不軌,當時有一封信自睿陽城轉來,寫信人是已逝余大將軍遺孀,信上寫明餘家有女初長成,請他前去迎親。

  有關連餘兩家的婚約始末長輩確曾提及,只是當年 余 夫人攜女離開京城,從此下落不明,此事也告一段落,連家再無人記起。

  那封信來得不湊巧,他當時全心於守護皇城,無意兒女私情,信件被他放在書櫃角落蒙塵,事後遺忘。

  如今想起,信件裡提到,余家女兒,單名煙字,喚作餘煙……

  原來——是她。

  “在下連掌鳴。”

  聽他低沉嗓音穩穩報出姓名,聲音入了耳裡,她嘴角掛著笑容,始終覺得他聲音甚是好聽,只是這名字怎麼有點熟悉……咦,連掌鳴?

  他……連掌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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