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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八


  她今天輕挽秀髮,梳了一個簡約卻不失優雅的桃心髻,寶石金釵點綴其上卻不顯俗氣,彩繡衫襖配上金紅月華裙,更有雍容典雅之感。

  「來人,上茶。」李蘭端坐大廳上,優雅的端起茶盅淺酌,坦然面對眼前這對來意不善的夫婦。「貝勒爺,福晉,請坐。」

  宣慶看見風采萬千的她,俊美的臉上勾起難得的笑意,目光凝在她身上。

  感受到一道過分放肆的目光,李蘭忍不住放下茶盅抬起頭,圓圓的眸子發現是宣慶,心不禁漏跳幾拍。

  他……怎麼在大庭廣眾下如此注視她?

  「今日唐突登門拜訪,王爺不會怪我吧?」璀倚沒注意到他們的眼神交流,一臉挑釁地望著宣慶。

  看到宣慶隨意打扮也顯得風度翩翩,加上他娶的福晉如此秀氣典雅,璀倚心裡非常不平衡。

  「怎麼會呢,難得璀倚貝勒帶著福晉造訪,是敬謹親王府的榮幸。請問璀倚貝勒前來有何貴幹?」宣慶冶眼睨著璀倚。

  「沒特別的事,只是聽說王爺娶了位漢人格格,而我很巧的也娶了位妻房,便想帶她過來,讓兩家女眷認識認識,聯絡感情。」

  「是因為咱們沒太多交情,就想讓福晉聯絡感情?你倒想得周到。」深知他不安好心,宣慶唇角露出一抹冷笑。

  李蘭直直地看著宣慶。原來他不單對她擺出高傲的模樣,對外人也是一樣。

  不過,原本這種高傲令人生厭,但宣慶現下的高傲,卻使他有種不同於旁人的迷人氣質,尊貴而卓越,那位璀倚貝勒怎樣也比不上宣慶。

  「福晉,聽聞你婚前在市集擺小攤子,代筆寫家書呢,聽起來好似很好玩。」璀倚的福晉打開話匣子。

  李蘭見對方年紀似乎比她小兩、三歲,又嬌嬌俏俏的,便不疑有他回道:「那不好玩,是賺錢。咱們念書識字,除了增長自個兒的修養和墨水,為百姓服務也是應該的。」

  「我真比不上你,我們家富裕,就算我從小學四書五經、詩詞歌賦,也沒法子賣文維生呢!」

  李蘭隱隱覺得這女人對自己有敵意,並不如外表看起來單純。

  奇怪,男人間有恩怨也罷,怎還扯到與滿蒙貴族不相干的她?難不成抨擊她很好玩?

  不知不覺她又回望宣慶,見他蹙眉、展顏,竟突然牽動她的心,他的榮與辱也影響到她的情緒。

  刹那間她明白了,他和她其實坐在同一條船上,她是他的妻,他是她的夫,自然一榮俱榮、一損俱損,這是不爭的事實。

  她現在要捍衛的不只是自己的面子,還有宣慶的尊嚴!

  李蘭語氣更加小心翼翼。「那不知簡少福晉喜歡哪個人的詩詞呢?」

  「說不上喜歡,覺得上口的便讀讀玩玩。你呢?詩詞懂嗎?」簡少福晉認定一個隻以賣文維生的卑下女子,不懂正統的文學典籍。

  一旁靜坐品茗的宣慶則努努唇,大有看好戲的心態,也等著看妻子如何對付這種不見血的戰爭。

  原本他聽到簡少福晉揶揄蘭兒曾在街頭賣文維生的事時,想出口維護她,但見李蘭馬上王導一切,他就知道他無需插手。

  「詩嘛,我喜歡李商隱,但最喜歡的還是李清照的那首『生當做人傑,死也為鬼雄。至今思項羽,不肯過江東』。」說完,李蘭端起杯子喝了一口茶說:「詞我研究得不多,但陸遊的『釵頭鳳』卻還有些印象,不知簡少福晉對『釵頭鳳』有何感想?」

  「『釵頭鳳』?」這考倒了簡少福晉,伹她仍不肯低頭。

  「我有背過,不就是那首……那首……」

  「紅酥手,黃膝酒,滿城春色宮牆柳。東風惡,歡情薄,一杯愁緒,幾年離索。錯!錯!錯!」李蘭娓娓誦讀,眉開眼笑地問:「多有意境,對不對?」

  「蘭兒,別在這些詩詞歌賦上獻醜了,璀倚貝勒都看不下去了。」宣慶嘴角牽出一抹淺笑。「璀倚貝勒對畫畫甚有研究,不如你向他討教一下吧。」

  宣慶難得誇獎他,璀倚不禁洋洋得意,自我吹捧起來。「好說,我師承宮內如意軒的畫師,畫得好不好自是不敢當,但確是我的興趣,尤其山水。不知福晉平日都畫些什麼?」

  「回貝勒爺,民間繪畫的範圍相當寬廣,變化多端,大如寺廟之壁,小如雞蛋之殼。咱們繪畫人有句話:『要畫人間三百六十行,要神仙美女和將相,要畫山水博古和天文』,由此可見,民間什麼都畫。

  假如貝勒爺一定要我提一樣我畫過的,就數每逢春節時,替城鎮人家畫上元花迎春吧?」

  璀倚臉綠了,心知李蘭的才情和溫婉把自己和妻子都給比了下去,便冷冶調侃道:「王爺,你娶的漢女真是不同凡響啊!可漢女就是漢女,單是精通這些又有什麼用?咱們滿人福晉能文能武才是逸事,這不是一個出身低下的女人能比的。」

  此話一出,難堪和恥辱霎時染紅了李蘭的臉。

  宣慶文風不動,看不出他的情緒,只見他的目光冰冷且僵直,不知他是否有一掌打過去的念頭。

  這個不知好歹的璀倚竟敢詆毀他的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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