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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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向來她都是那麼的精明與俐落,要管理玉作坊,要顧家務事,又要應付阮光宗成天在外惹是生非捅樓子,難免很少和女兒有交心的機會,除了阮飛香每日例行的請安以外,母女之間並無太多交談。 不總是這樣的嗎?乖巧的孩子,通常也是最容易讓人遺忘的孩子。一向乖巧的飛香,因為不讓她操心,她也就很少掛心,因為知道她會好好的。 然而在明瞭到她即將出嫁之後,胡氏才突然發覺,和女兒之間的回憶竟是如此稀少與淡薄,她甚至記不起,今年年初飛香做生日時,自己為她做了些什麼?倒是阮光宗花了多少家裡的錢,她一個子兒都忘不了。 正視到自己忽略了女兒的事實,胡氏心裡也不禁湧滿了憐惜與愧疚,尤其飛香又是在不得不的情況下答應成親,這個事實更讓胡氏覺得虧欠了她。 “飛香……”她柔情地喊。 “嗯!”阮飛香微微垂著頭,輕應了一聲。 “告訴娘你的心底話好嗎?”胡氏看著她,道:“你……有沒有恨過娘?” 阮飛香愣了一下。“您怎麼……怎麼突然這麼問?” “你先別管,只要告訴我,你有沒有恨過?” “飛香怎麼會有這種念頭呢?” 胡氏仔細凝望她的表情,只見女兒美麗的臉上,雖沒有埋怨,卻另有一種無以名狀的木然。 “娘知道,你不開心。”胡氏輕歎了一口氣。 “您別多慮了,女兒很好的。”阮飛香笑了笑,笑容中安慰母親的成分遠多於發自真心。 “娘耽誤你太久了。”胡氏道。“當年我片面毀約佟、阮兩家的親事,從那個時候起,你就常常失魂落魄的……” 阮飛香聞言,有些驚愕。 原來……她都知道……她並不是無動於衷的啊…… “有些話,娘想跟你說清楚。”胡氏伸出手,輕撫著飛香臉頰。 “或許你會覺得,娘很無情,拆散了你和佟曉生,可是人世間的磨難是很多的,它不會因為你們有愛而停止,卻會以種種苦難的面貌來消磨你們所謂的愛……”她道。“娘跟你爹就是一個好例子,當初我嫁過來的時候,也是一心崇拜自己的丈夫,我認為他有學問、有文采,不像娘家裡的人成日錙銖必較。可時日一久,當我偶然發現家裡的賬一塌糊塗,發現你爹除了風花雪月外,再也沒有其他求生的技能時,我真的快崩潰了。這就是我期待的丈夫嗎?我能任他將家業敗下去,甘心跟著他『一簞食、一瓢飲,不改其樂』嗎?不,我很清楚我不願意。娘的身體裡流的,畢竟是商賈世家的血,所以,娘撐過來了,而且,我發現我居然還不討厭別人說我渾身銅臭味,因為我很明白,那錢是我自個兒賺來的,我花用得心安理得,別人眼紅任他說去,我一點也不在乎……” “娘……” “娘說這些是想讓你明白,我不是不讓你和佟曉生在一起,而是怕你重蹈我的覆轍啊!”胡氏說到激動之處,忍不住抓住飛香的手,握得緊緊的。“香兒,娘吃過太多苦,只希望你衣食無缺,希望你快快樂樂、沒有煩惱,你能明白嗎?” “女兒明白。”阮飛香點點頭。“我明白……”無意識地重複著“明白”兩個字,她到底明白嗎? 然而胡氏卻不明她的心緒,只覺頗感安慰。“有你這句話,娘也放心了。你嫁到孫家之後,凡事要知分守禮,明白嗎?” “明白。” “那就好。”胡氏笑道。“我知道你會做得很好的,只是母親的總是放不下……”說到這裡,她緩緩起身。“再陪娘散一散心吧?嗯!” “好的。”阮飛香輕輕點了點頭,下意識瞥了一眼高掛空中的月亮。 月不成圓,人不團圓,天際的月牙兒是否正暗喻著她,此生想與佟曉生見面,都已是不可能的癡心妄想?她低首斂眉,不再說話了。 孫家。 佟曉生面色凝重的看著下人呈上來的一疊報文。 “今年的生絲量太少了,就算有,品質也不穩定,按這樣下去,和洋人的生意就做不成了。” “少爺說得是……”那底下人正是杭州織作坊裡的領班蘇貴,只見他風塵僕僕,一副愁眉苦臉的模樣。“我聽說有人大量的收購生絲織布,想跟咱們搶生意,又不知道是誰在背後放話,說咱們除了最高級的生絲,其他次等貨色都不看在眼底,那些蠶戶怕咱們不要那些品質不好的絲,索性賤價賣給敵手,這事兒光是小的去,實在辦不成,只得請您去調解那些蠶戶,給他們吃定心丸,向他們說明,這才有用。” “沒問題。”佟曉生心中已打定了主意。“你和那些蠶戶說了我什麼時候會去?” “就在這幾日。”蘇貴抹著汗道。“就是沒想到少爺竟突然要成親……這可怎麼好?他們說要是過了期限,我還沒請到您回去作主的話,就要把絲賣給別人了。” “你且別急,兩件事都很重要,不能延了任何一樣。”佟曉生沉吟了一會兒。“明兒個你吃完了喜酒就立刻回去。” “呃……那您?” “我手書一封交給你,先帶回去給那些蠶戶們看,我自己也會在舉行完婚禮後馬上啟程的。” “這樣……成嗎?”蘇貴有些忐忑不安,佟曉生卻露出悠然一笑。 “急事緩辦,你難道沒聽過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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