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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


  寶雀狼狽的從自己的一腔柔情裡逃了出來,臉上動情的羞紅卻尚未褪去。她尷尬的朝白樂天一笑,然後朝正在前頭看告示的丁守竹跑去。白樂天愣住了,方才她臉上那抹羞怯甜美的笑意,是因為她嘴裡喚的丁大人——丁守竹嗎?

  “原來是黃姑娘。”丁守竹未著官服,一襲赭色衣袍卻依然掩不住他出眾的貴族氣息。他身旁的隨從始終只有那個老是陰沉著臉、仿佛是無聲的影子般的安鈺。主僕倆靜靜站在人群之中,依然顯眼。丁守竹瞧見朝他揮著手的寶雀,微笑道:“你和白兄一起來看告示嗎?”

  “是啊,朝廷舉辦織染大會的告示正式貼出來,當然要來看看。”

  打從初次見面至今,寶雀始終對這個丁大人很有好感,溫文儒雅又彬彬有禮,不像那個白樂天動不動就笑她是笨蛋。可真不知道自己是哪根筋不對了,她怎麼反而對白樂天有著更不一樣的感覺呢?不單只是好感,還更多了點熟悉與期待……真是莫名其妙。

  伸手壓了壓自己紅熱的雙頰,寶雀對了守竹笑道:“呃,我看看,太后出什麼題目——咦!咦咦!十二面大屏風?”

  “是啊,原本以為會是要做龍袍朝掛,結果竟是要做十二面連立大屏風。也好,屏風面廣,你更能好好發揮長才了。你看,來看告示的人那麼多,這場織染大會一定會盛況空前。”丁守竹朝寶雀笑道,沒注意到白樂天正偷偷打量著他。

  是了,丁守竹那張臉的確是俊美得連男人見了都要心動,他與他自幼相識,從小到大看慣了,但寶雀怎能不為他的翩然俊雅心醉?她見了像丁守竹這般出眾人物,還是個官呢,那些巨商富賈、才子農夫,她自然都看不上了……

  白樂天默默想著,忽然覺得那藏在他胸前的金色荷包變得沉重,壓得他的胸口悶悶的……

  白雲布莊為了織染大會開始忙碌起來。為了兼顧布莊的生意,上百架織機從早到晚沒能停擺。白樂天為求方便,特地在莊裡為寶雀設置專屬染房,要她每日來報到,寶雀整日忙著刻畫板、調染料,忙得不可開交,甚至連小鐵都跑來幫忙。

  這日午後,白樂天一反往常的出現在白府中,廳堂裡的白夫人見兒子手裡抓著塊布,快步走過廊外,連忙趕上前拉住了他。“樂兒,你回來得正好。你最近也太忙了,娘一天難得看到你幾次。”

  “娘,”白樂天心情不大好,但對母親仍維持著和顏悅色。“我現在有事,趕著去城郊一趟,回來再陪你泡茶好不好?”

  “城郊?你是不是又要去找那個黃姑娘?”白夫人一臉緊張,又壓低了聲音。“金華染坊的金老爺和金小姐來找你好多次了,你老是避不見面怎麼行呢?現在金家小姐就在裡面,你進去和她聊幾句吧。”

  “我這些天為了織染大會的事正忙著,哪有時間跟她閒扯。娘,你就跟她說清楚了吧,我真的不想娶她,不是她不好,就當是我配不上,請她另擇良人吧。”

  “這話我可不說。咱們兩家明明就門當戶對、再配不過了!況且他們來又不只是為了親事,是為了織染大會呢。快,別讓金小姐坐在裡頭空等,快進去!”

  白樂天被母親又推又拉的,只得進屋去,一邊又回頭朝家丁小柴喚:“去房裡把今早買的玫瑰甜糕給我拿來。啊,記得用漆木盒兒仔細裝好,別碰碎了。”

  “白大哥。”端坐在廳前、一身桃紅的金喜起身,朝白樂天福了福身子,項上的金鎖片在她嬌豔的容顏上映出的卻是冷冷的光。“終於碰見你了,我同我爹來找你好幾次,你恰好都不在。”

  可惜啊,明明生得是傾城傾國,卻老是冷冰冰的,高高揚著的啤睨目光裡仿佛什麼也看不上。難道名門豪府的大家閨秀就非得這個樣子嗎?一點也不可愛。那些尋常百姓家裡的姑娘就不一樣了,有的溫潤可人、有的俏麗活潑、有的串真爛漫,這才最是教人心儀的水鄉姑娘哪,就像是那個黃——

  那張喜怒哀樂全藏不住的桃子臉忽然浮現腦海,嚇了白樂天一大跳!

  搞什麼!那個傢伙笨頭笨腦、莽撞又毛躁,還很喜歡對他發脾氣,哪裡會令人心儀啊?哪裡會!簡直就是莫、莫名其妙——

  甩甩頭要自己清醒點,白樂天對金喜客氣一笑。“抱歉,我最近忙著織染大會,都待在白雲布莊,現在也只是回來拿點東西,很快就要走了,請原諒我招待不周。”話畢,他立刻轉頭朝裡面喊:“小柴、小柴!還不快把玫瑰甜糕拿來!”

  “白大哥,我就是為了織染大會的事情來找你商量的。只要能在織染大會奪冠,便能成為真正的天下第一。咱們金白兩家素有往來,白雲布莊有不少布都是交給金華染坊染的,我認為咱們應該合作。”

  “謝謝令尊與金小姐你的好意,但實在是很抱歉。”白樂天打斷了金喜的話,伸手接過了小柴拿來的玫瑰甜糕,微笑道:“我已經答應了別人,與她們共同參加織染大會,請恕我不能跟你們合作。”

  “哦?”邀約遭拒,金喜冷豔的臉上有著些許受辱的不悅。“難道蘇城還有別的染坊比金華染坊更大、更受到白大哥的青睞?”

  “那裡稱不上是染坊,只是個小小的鋪子,染工才兩個呢。”或許該說是一個?“但我就是看中了那間小鋪。況且我既然已經跟人家說好了,就不能再反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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