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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五


  “這位姑娘,這只黃鶯可不是普通的鳥,去年鶯燕賽歌會奪魁的就是它,我不知花了多少銀子才讓飼主割愛;我小心翼翼、珍愛寶貝似的養了一年半,它也跟我的親人一樣,家母每天早上都要聽它唱歌才吃得下早飯,你知道它對我有多重要嗎?那只野狗莫名其妙打翻它的鳥籠,一路把它咬來這裡,你沒看到它受到那麼大驚嚇,已經奄奄一息了嗎?搞不好以後再也無法唱歌了。沒死?!不死也半條命了!”白樂天振振有詞,一路直逼到寶雀面前,說得她想回嘴都沒機會。“今天我誓必要替我的黃鶯討回公道!”

  “不可以!對人尚且不能用私刑,更何況是一隻無辜的狗。”

  “當然可以!就是因為它只是一條狗,它的主人管教無方,讓它闖了大禍,我當然得替天行道、為民除害,好好懲治這只惡犬!”

  “不、不行!你若敢亂來,我就告官!”

  “告官?歡迎、歡迎。若有需要,我還可以幫你寫狀紙呢,還是要我幫你跟縣太爺先打聲招呼?千萬別客氣,我跟他很熟的。”白樂天的唇角又勾起那抹戲謔的笑。明明好看、卻又很可惡的笑容令寶雀心裡猛然一緊,不覺握緊了拳頭——

  他的話語、他的冷笑,全是夾槍帶棒沖著她來的。這男人仿佛每次遇見她都得這樣冷嘲熱諷一番才高興似的。不過才第二次見面,她是哪裡惹到他了?

  “讓縣太爺來評評理更好、更有公信,到時候就看看該怎麼處置那只惡犬。”

  “喔,我知道了,你是縣太爺的親戚是吧?仗著不屬於你的權勢天天在小老百姓面前逞官威。像你們這種狐假虎威、仗勢欺人的紈褲子弟,我最看不起了!”

  白樂天聽得眉毛一挑,呵呵兩聲假笑。“姑娘,看來你不甚瞭解站在你面前的是什麼人。我會需要跟縣太爺攀親戚?我還祈求他別整日纏著巴結我呢。”

  冷汗微冒,寶雀暗暗告誡自己千萬別被這男人給唬住了——

  難道自己惹到的會是比縣太爺更大的官嗎?總不會是皇親國戚吧?她今年算過命,明明就是家宅安、求財有、婚姻合——諸事大吉的呀,不該這麼倒楣的。

  “是嗎?但我看公子不過是個光會說大話嚇唬人的無賴罷了。”寶雀涼涼說道,因為瞧見白樂天那張變形的笑臉而感到振奮。

  “無賴?你上回說我貪生怕死,這回又說我是個無賴?我白——”

  “樂爺,不好了!”屋外守候的白府家丁忽然急匆匆的跑了進來,臉上神色仿佛見了鬼似的,俯在白樂天耳邊悄聲道:“那邊金家的車來了……”

  “怎麼會!?”白樂天聽完,臉上也是一副見鬼的模樣。他急忙將那垂死的黃鶯放進竹籠,轉頭喝令備馬走人。寶雀看著他們大批人馬來勢洶洶的闖來,這會兒又手忙腳亂的趕著逃跑,正一頭霧水的愣在原地,便見白樂天忽然轉過頭來瞪著她,臉上不忘掛著那副可恨虛偽的笑。“這位姑娘,請教貴姓?”

  “我姓黃……怎麼?”

  “黃姑娘,我不會善罷甘休的,我一定會為我的黃鶯報仇,你等著吧。”

  他們似乎真的很急著要趕快逃走,連白樂天對她撂下狠話時,也因為他的倉皇狼狽而減弱了幾分狠勁,讓寶雀覺得好氣又好笑,也覺得好奇又可惜——

  好奇的是,究竟是什麼人能讓那個總是囂張得要命的男人嚇得連忙要跑?可惜的是,他本來是要怎麼跟她介紹他自己的呢?短短兩天,莫名其妙的兩次相遇,她卻還不知道他的來歷,只知道他姓白,府裡的家丁喊他樂爺……

  樂爺呀,是名字裡有個“樂”嗎?或許是因為他是個天天都很快樂的人,又或許是因為他總能讓別人感到快樂,所以叫他“樂爺”吧?

  “不會吧,他那種人能帶給別人什麼快樂?狂妄自大又可惡……”寶雀暗自揣想之際,屋外又傳來一陣車馬聲,方才令白府那群人聞風逃跑的人出現了。

  “寶雀!周大爺來啦。”兩輛馬車,前面那輛先下來了兩個人,正是鐵大娘與一個約莫三、四十歲,身材微胖,有雙老鼠一般小眼睛的貴氣男人。

  “這位就是周大爺嗎?怎麼這麼早就到了,瞧我這兒還一團亂呢,真是有失遠迎。”何嬤嬤正趕上前招呼,後頭那輛馬車的簾子便掀起來,兩個丫鬟攙扶著一個身段婀娜的女子緩緩下車來。

  那女子頭戴金釵,胸前一隻金碧輝煌的金鎖片,桃紅色的衣裙襯著她白皙細緻的臉蛋,更顯嬌貴。只見她慢慢的環顧四周,看了看院子裡正曬著的印花藍布,細細的眉一挑,臉上大有鄙夷之色。丫鬟們撐起傘,為她遮去陽光,她緩慢的開口了,嬌嬌的聲音卻是冷冰冰的。“周大爺,這就是你看中的染坊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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