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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


  欽欽,他從來就不是什麼正人君子,可他知道什麼叫非禮勿視,但是——但是——一看到那只兔子一臉睡得很舒服的可恨模樣,他的視線就忍不住又瞥向李十三的胸口,那微敞衣領下隱約可見一點點的肌膚……

  糟糕!李子遙扶住桌,他開始有點頭暈,跟著鼻間一股濕熱感湧了上來……

  “還是去廚房找些菜葉來試試看吧。”李十三決定了,一抬頭便見李子遙一手捂住了鼻子,臉色大變!“啊?你——你沒事吧?”

  他竟然——真沒用啊!李子遙頭暈目眩,一手撐起身,想趁李十三現在還一頭霧水,趕忙逃回房裡清洗他即將滴落的鼻血,順便澆桶冷水冷靜冷靜。

  “客倌讓讓啊!”店小二手裡端著盤子走了過來,在李十三身邊準備傾身放下餐盤。“這是您剛叫的酥燒餅——”

  “啊?”就在店小二彎下腰的前一刻,一陣疾風忽然迎面撲來,跟著一件白衫被甩到了李十三胸前,正好遮去了她沒拉好的衣領。李十三一愣:“怎麼了?”

  李子遙的手又捂住了鼻子,窘紅的臉上很是狼狽。他的聲音有些虛弱,卻充滿不悅。“在你回房照鏡子前,別拿下來!還有你——”李子遙抓住店小二的肩頭:“別到處亂看,當心我戳瞎你的眼!快扶我回房去!”

  看著李子遙強押著不明就裡的店小二上樓去了,李十三還有些呆。

  別拿下來什麼?他丟過來的衣服嗎?那件白衫還帶點熱度,是李子遙情急之下脫給她的,可是——為什麼呢?李十三摸著白衫,好好的料子啊,熠熠發亮的錦緞又滑又軟,就像是……天上的星河一樣。

  看看四周,沒人在注意她吧,她忍不住把臉埋進了白衫之中——果然,都是他的氣息。她忽然低低笑了起來,是因為想起小時候她也做過這種愚蠢的行為,明明他就在伸手可及的眼前,卻仍依戀他穿過的衣服、拿過的扇子。心裡一陣酸楚,她現在才發現,相隔這麼多年,原來她真的……真的好想他……

  “李女俠!”韓雍的大嗓門忽然響起,李十三猛然一驚,連忙抬起頭。

  “韓公子?”

  “李女俠,早啊——”韓雍大喇喇地在李子遙剛剛坐的位置上坐下,瞪著開始啃食酥燒餅的獅毛。“這什麼啊?它在吃燒餅耶!”

  李十三低頭一看,剛才店小二端來的酥燒餅被獅毛咬去了一塊,此時桌上又到處都是燒餅屑了。李十三恍然大悟一般,開心笑道:“原來你喜歡吃燒餅啊。”

  “兔子吃燒餅,我倒是頭一次聽見。”韓雍嘖嘖稱奇,很有興趣地伸手逗弄忙著啃燒餅的獅毛。“李女俠,你一早就坐在這兒幹嘛啊?咱們何時才能再起程?悶在這家小客棧實在很無趣。”

  “我就是在等信鴿啊,之前我寫了封信給我師妹,說咱們會晚幾天到,問問看到時候師父還在不在長白山,免得咱們白跑一趟。”

  “怎麼你師父不是長年待在長白山的嗎?”

  “我師父她老人家啊總是神出鬼沒,咱們做徒弟的跟她也只有半年才能見到一次面。”

  “半年才見一次面?這樣也能當師父啊?”

  “其實是每年的十月和清明,師父才會回長白山,一待就是一個月,時間一到她就又不知所蹤了,我跟師妹們都猜,也許師父是雲遊四海去了吧。”

  “這麼神秘,那你可得快打聽你師父的下落了,我可不想千里迢迢跑到那兒,然後空手而回,到時候二哥一定把氣出在我身上。”韓雍可憐兮兮地說完,忍不住拎起了獅毛。“李女俠,你這只兔子滿有趣的,可不可以借我玩?你放心,我不會把它煮來吃的,我只是覺得跟它挺投緣的……”

  “當然好,我一直覺得它跟你很像耶。”李十三開心地將獅毛推到韓雍胸前,一臉欣慰。“就好像幫它找到失散的兄弟似的。”

  韓雍一臉震驚:“很像?我堂堂錦田伯的公子、名列蘇城三大美男子——”

  “是一種感覺。”李十三笑眯眯地看著韓雍。從小到大,她對於這個小她五歲的男孩總是有像親弟弟一般的親切感。“好需要人照顧的感覺。”

  韓雍沉默半晌,遲鈍地想了半天,才道:“這話好熟喔,以前好像誰也跟我講過。”

  李十三連忙推了他一把,阻止他回憶往事。“你快去廚房要要看有沒有什麼菜葉,想辦法幫我找出獅毛喜歡吃些什麼吧。”

  “他叫獅毛啊?誰取的名字,這麼古怪。”韓雍叨念著,又忽然靠向了李十三俏聲問道:“李女俠,剛才我二哥有發生什麼事嗎?”

  “你二哥?”李十三心中猛然一跳,連忙把李子遙那件白衫塞到身後。“他怎麼了?我剛剛瞧見他臉色很不好。”

  “是啊,剛剛他被店小二攙進門,竟然在流鼻血啊!”韓雍委屈地說道。“問他怎麼回事他也不說,我要幫他清理還被他給趕了出來。”

  流鼻血?想起剛剛李子遙掩住鼻、重心不穩的模樣……李十三愣了愣,一頭霧水。“方才他還跟我閒聊,聊得好好的,為什麼會突然流鼻血?”

  “你還問我,看來你也不知道發生什麼事了。”韓雍抱著獅毛正要離去,又轉過頭來:“對了李女俠,你衣領有些亂,沒紮好。”

  李十三低頭一看,果然有些淩亂,大概是剛才獅毛鑽出來時弄亂的,幸好只是略鬆動了些,並沒有春光外泄……春——春光?李十三腦海裡又冒出了李子遙滿臉通紅掩住鼻的模樣……他該不會是因為瞧見她——

  連忙把剛才塞到身後的白衫拿了出來——他瞧見了,所以才會忽然把他的外衫扔到她身上,正好遮去了沒紮好的衣領!臨走前還不准她拿下來!他瞧見了,所以才會……李十三想著,兩頰不禁熱了起來。

  可是根本什麼也看不到啊,李子遙這傢伙……李十三懊惱地又把白衫壓回衣領,壓在怦怦跳的胸口上,感覺到一股溫暖流過心頭……明明是好氣又好笑,怎麼還會甜甜的啊……

  “我絕對不要跟這些人一起住在這兒!”南延芳的聲音非常堅決。“我快受不了了!先說要去長白山,好不容易趕了一半的路到了河北,又忽然改說要去陝西,繞來繞去,你到底知不知道福琳道姑在哪裡啊?”

  “幸虧李女俠的師妹派來信鴿,告訴咱們福琳道姑去了陝西,不在長白山,否則咱們才會真的白跑一趟。”李子遙沒等李十三辯解,就先站出來替她說話了。李十三又歉然又感激地看向他,卻見他背過身不看她,動作僵硬而不自然。

  他不高興嗎?是因為她改變行程,還是因為之前她老躲開他目光的關係?

  “子遙哥,這種窮鄉僻壤連間像樣的客棧都沒有,還要咱們跟這群又髒又臭的渾人擠這一間小酒館,我才不要呢!”南延芳指著酒館內一群灰頭土臉、奇裝異服的人,不悅地抱怨。“子遙哥,你拿出王府令牌,叫他們都滾出去吧。”

  “行走江湖,先來後到的規矩都不懂,我的酒館不做你這種人的生意,你才給我滾出去!”一個體態風騷的女人捧著兩壇酒走過他們身邊,冷冷瞧了李子遙一眼。“純袴子弟、千金小姐,這樣的組合出現在陝西,真是礙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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