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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二


  「哦,他一直在樓上?!」閻合的腦中又是靈光一閃,陡然從座椅上站起,轉身向宓謙道:「撫台大人,既然那小丫頭的嘴裡一直在嘀咕『沈少爺的醫術』,恐怕沈湛一直留在右相大人房中。」

  賀東林納悶地問:「合歡散非要陰陽調和才能解,他一個大男人怎麼幫右相大人解毒?」

  「不,」閻合一擺手否決了他的話,「賀大人有所不知,我那劑合歡散不同於尋常,藥性更加邪惡,只需有床笫之歡即可化解,並非一定要陰陽調和。」

  「那……」賀東林大吃了一驚,不由得和宓謙互視一眼。

  「你是懷疑……右相大人有龍陽之好?」兩人異口同聲地脫口發問。

  閻合老實不客氣地點點頭,「請撫台和賀大人回想一下,右相大人為官數載,如今更是貴為宰相,不不,就算不論這層顯貴的身分,即便是街上那些販夫走卒,似他這般年輕之人,哪個不是血氣方剛?」

  說著他稍覺得意,在庭中緩緩踱起步來,活像教書先生一般。

  「須知男女情愛、人倫大欲,乃是人世間最大的誘惑所在,好色而慕少艾,雖君子亦不可免矣。」說到逼吳,他話鋒一轉,「但反觀右相大人,他體態雖風流瀟灑,卻從未做過半件跟風流沾邊的事,這其中難道會有什麼不可告人的秘密嗎?」

  「閻大人!」賀東林嚇得忙伸手阻止他。「右相大人是國之重臣,我們別在這裡信口胡說。」

  「怕什麼?」閻合不耐煩地瞅了他一眼,「這世界之大,本就無奇不有。我們若真能查證右相大人喜好男色,那可比參他『嫖娼宿妓』還要嚴重得多,以此要脅來拉攏他,也有效得多!」

  「這話倒是沒錯。」宓謙撫須謹慎地思量,「前朝曾發生『晉楨一案』,男孌得勢,禍亂宮闈……咳,到了本朝,聖祖爺就極其憎惡龍陽之癖,並下了嚴令,我們同在朝為官,自然也都是知道為官者絕不可沾染此道,否則罷官奪爵。殃及子孫!」

  接下來,三人又在內廳中商討了許久,直到新月初升,閻合和賀東林才告辭離去。

  宓謙只送他們出了內廳。

  他在階下的小園中負手站了片刻,附想回書房,管家又領著一個人過來。

  借著冰輪初輝,宓謙認出來人是知府衙門裡的衙役。

  對方一見他就行禮跪下,「撫台大人,我家鄭大人讓小的來通報一聲,為了追討賬冊,他已經設計將沈二少爺扣下了,只待明日將五福樓的命案過堂,定能逼迫沈二少爺交出賬冊,請撫台大人放心。」

  「放心?」宓謙沒好氣地冷哼,「依如今的世道,有哪一件事可以讓人完全放心的?」

  若不是鄭鵬年那傻瓜用人不慎,幕下跑出汪儒這麼一號人物,又豈會害得他現在焦頭爛額?

  那名衙役一愣,不知該怎麼回話。

  想了一想,只得繼續原先背好的話道:「鄭大人說,為了追回賬冊,撫台大人連五爺都舍出去了,他怎敢不盡心竭力?為了明日在堂上一切順利,我家大人把五福樓夥計劉元的老母妻兒都扣下,他要是敢翻供,就毒死他全家!諒他有一萬個膽子也不敢亂來——」

  「好了好了,本撫知道了。」夜風清冷,宓謙感到一陣困倦,不耐煩地擺擺手,「你回去告訴他,如今洛相就在他轄下的蘇州府,讓他凡事小心,若再出了紕漏,本撫第一個不饒他!」

  說罷,他一甩袖,轉身步上階去。

  到了第二日。

  那蘇州知府鄭鵬年果然搞鬼,和夥計劉元在公堂上演了一齣戲,原本想以此要脅沈家二少爺沈頤,逼他交出賬冊,但可惜螳螂捕蟬、黃雀在後,他的如意算盤終究落了空。

  賬冊被沈頤呈到了洛廷軒的手中。

  鄭鵬年亦被臬台楊明堂當場扣下,押回了臬台衙門的大牢裹,聽候發落。

  而在後院廂房中,沈頤把有關賬冊的前因後果都詳細說了一遍。

  洛廷軒一言不發,聽他說完,及至那本賬冊被快馬送過來,她看清來人,這才吃了一驚。

  「你——」

  「你——」

  只因送賬冊過來的人,正是沈湛!

  他和沈頤本是同父異母的兩兄弟。

  雖不知曉他的身分,但他的這張臉,恐怕這輩子都會在她心裡烙下痕跡。

  兩個人四目相對,吃驚之余,一時怔忡無言。

  惟有沈頤一人渾然不知緣故,他看到兩人的神色,奇怪道:「大哥,你跟洛相相識嗎?」

  「洛相?」沈湛這才猛地回過神來,隨即緊緊皺起俊拔的眉宇。

  好一句「洛相」!

  他的目光死盯著面前那個人,心裡卻在苦笑。真是想破他的腦袋,也絕猜不到她的身分居然會是當朝的右相大人!可歎昨日她明明還被他擁在懷裡……

  室內一時靜極。

  「原來是當朝的右相大人,天子近臣,恕小民不識之罪。」沈湛輕扯起唇角,嘴裡雖言詞謙恭,可姿態卻頗為咄咄逼人。「哦,在下已把賬冊帶來了,敬請右相大人過目……」

  說罷,他微微垂首彎身,把賬冊呈上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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