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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九


  不料等了半天身邊也沒動靜,她忍不住轉過頭去,卻見少東家似笑非笑地望著自己,害得她的雙頰再度飛上兩抹嫣紅。

  怕小丫頭又要逃開,他連忙拉住她的手,“我這樣看你,你真的每次都很難受?”

  似乎感覺到他灼灼的目光更甚,流火的心慌意亂也加劇,先忙不迭地點點頭,而後又搖搖頭,“我也不曉得,反正二少爺一看我,我就覺得身子很熱,心也怦怦地跳得厲害……我、我很害怕。”

  “真是個傻丫頭。”他含笑歎了一口氣,然後重新把她擁抱入懷,憐愛的親吻著她的髮絲,“那不是你討厭,相反,你也很喜歡。會感到害怕,只是因為你還沒有完全地懂得,喜歡一個人是怎麼回事。”

  可他的話流火連半個宇也沒聽進去,她現在只覺天旋地轉,整個人好像一縷柳絮一樣,被暖風吹著輕輕飄了起來。

  “流火,”他輕撫著她的背,目光溫柔,用鄭重的聲調緩緩地說:“過幾日,我找機會跟爹娘和奶奶說,在端午之前讓你進我沈家的門,好不好?”

  “不要!”孰料懷中的小丫頭倏然反應過來,連連搖頭。

  沈頤吃了一驚,憂心地問:“為什麼? ”

  “……我要正正經經嫁人的,”流火垂下頭,聲音裡似已帶了哭腔,“我不做什麼偏房。”

  她也喜歡二少爺,但她有自己的骨氣,雖是貧苦人家的女兒,卻絕不願委屈了自己。

  他微微一怔,繼而失笑,“誰說我要讓你當偏房?我素來討厭這個。”他伸指撫上她嬌俏的臉頰,“我說的娶你,是明媒正娶,就是讓你正正經經嫁給我。”

  她這才抬眼看他,怯生生地確認,“真的嗎?”

  沈頤既沒有頷首也沒有回答,面前明亮的水眸和嬌怯的神情徹底打動了他,他在心底掙扎了一會,最終仍是順從渴望地摟著懷中嬌軀,緩緩倒在草地上,吻了上去。

  回到東院時,主屋內正等著一個人,和沈頤一般的玉樹臨風,他正是沈府的大少爺沈湛。兩兄弟相比,沈頤更顯溫文俊雅,而沈湛則多一分瀟灑和率性不拘。

  “大哥。”沈頤認出屋內的人,便放開流火的手,率先走了進去。

  沈湛正負手細觀牆上的字畫,轉身看到流火跟在二弟身後,不禁笑道:“好哇,隨雲,如今府裡盛傳你把這小丫頭當寶,到哪兒都帶著,我原先還不信,現在看來果真如此。”

  說罷又把目光投到流火身上,促狹地一笑,“哎,我可還沒說什麼,你的小臉兒幹麼紅通通的?”

  流火急得嘟起嘴,“大少爺一來就取笑我!我哪有臉紅?再說,就算臉紅了,那、那也是外面日頭曬的,跟大少爺又有什麼關係?”

  “自然是跟我沒半點關係。”沈湛笑得愈發暢快,逗這丫頭挺有趣的。“要是跟我扯上關係,那可慘啦,還不被隨雲一腳踢出門去?”

  沈頤在旁邊看得直搖頭,趕忙插話,“大哥,你別逗她。你來找我,我們還是談正事要緊。”

  他一說正事二字,沈湛就斂下臉來,負著手在屋內開始踱步,“方才鄭大人來找過我。”

  鄭大人?沈頤一聽自然也皺起眉,立時想到了那本賬冊。

  沈湛抬起眼來看了看二弟,又看了看門外明媚的春光,語氣鄭重地道;“鄭大人親自去了一趟錢莊,但這次他讓我存的銀子卻比不得先前,你猜有多少?”

  “多少?”沈頤下動聲色地問。

  沈湛踱到桌邊,伸指敲了敲桌面,二百萬兩。一說罷,兄弟倆對看了一眼,心下各有說不出的心思在翻轉。

  鄭鵬年在蘇州任知府也不過五年,短短五年任期,一個四品的官居然能攢下一百萬兩白銀來,再加上他前前後後在沈家的錢莊存下的銀兩,如今總共已有一百五十萬兩。而按本朝的官制,一個一品大員每年的官俸亦不過一千兩銀子,這其中的差別緣故,即便是瞎子都是知道的。

  沈頤思索了一會兒,轉身朝書房走去。“大哥,你隨我來,我給你看樣東西。”

  流火見二少爺沒有招呼她,又見他們兄弟倆的神情那樣凝重,便不敢跟去書房,誰知沈頤走了幾步,又折回來拉起她的手,低柔地說了一句,“流火,你也來。”

  她便乖乖跟了進去。

  沈湛見他們如此,又忍不住取笑,“隨雲,你若真喜歡這丫頭,就爽快地將她收了房,反正奶奶也喜歡,這家裡沒人會為難你們。”

  “我斷不會委屈了她。”他看一眼流火,正色道:“大哥,我原本就打算過幾日要稟明爹和我娘還有奶奶,我想娶流火做我的妻子,明媒正娶,僅此一個。”

  沈湛微微一怔,繼而哈哈大笑,“好,你小子有種!”他一拍弟弟的肩膀,“流火這小丫頭的確有趣得緊,我原先見你處處寵著她,還道不過圖她有趣,長得又俊俏,想將她收了做偏房,沒想到你是真心。好,倘若到時二娘不同意,我做大哥的一定幫著你。”

  沈頤聽完只淡淡一笑,“只是如今還有一件事橫亙在其中,這婚事怕是要有磨難。”

  流火一聽即不安地轉頭看他。

  “什麼事?”沈湛皺起眉。

  沈頤不答話,他放開了流火的手,走到那個暗格前面,從木盒中取出那本賬冊。

  “大哥你看。”他把賬冊遞到了大哥手中。

  令流火大為吃驚的是,大少爺翻看賬冊時的表情竟如同先前二少爺一樣,眉頭皺得愈來愈緊。

  沈湛看得比較慢,細細翻了十數頁,然後才拾起眼,“隨雲,你從哪裡得到這本東西?”

  他從大哥手裡接回來,“從知府衙門內叛逃的一位師爺。”

  沈湛立時問:“可是汪儒?”

  “正是他。”沈頤點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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