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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二十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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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八蛋!流火不知哪兒來的氣力,也顧不得燙,居然用單手就端起桌上的大湯盆,把滿滿一盆羹都朝那只瘦皮猴潑了過去。 這下猴子可成了豬,當即發出了殺豬般的慘叫聲。 樓上頓時像炸了鍋一樣,吵嚷開來。 老掌櫃帶著一幫夥計匆匆上來一看。喲,這可不得了啦!正在慘叫的不是別人,正是他們江蘇巡撫大人的第五個弟弟,也是最小的一個。 燙到了巡撫大人家的五爺,這可怎麼是好? 大冬天的老掌櫃卻嚇出了冷汗,總算急中生智,想起來派人去隔壁布莊請二少爺。 按理說,沈家的幾間大酒樓真正管事的是那位三爺,可他這陣子嫌天冷,跑到嶺南享福去了,幾個掌櫃的碰上該決斷的大事兒,還得找大少爺或二少爺來作主。 只見才半盞茶的工夫,沈頤就趕了過來。 流火知道自己又闖了禍,看到他也不敢走過去,但沈頤卻朝她招招手,「流火,你先過來。」等她走到自己身邊,他才冷冷地對眾人發問,「怎麼回事?」 「沈二少爺,她可是你的丫頭?」那群鬧事的人都認得沈頤,氣焰不禁先滅了半截,「這妞兒拿滾燙的雲霧羹潑了五爺!」 流火氣憤地嚷道;「那是他活該!誰讓他發昏,想占我便宜!」 「不就是親個小臉嗎,有什麼大不了?你身上的肉就這麼矜貴?」有人還嘻皮笑臉地插話,可一收到沈頤冷冷的眼神就忙不迭地閉了嘴。 這時,巡撫大人也已步上了樓,「宓敏,你這混賬在這裡做什麼?」 「大哥,你要為我做主!」宓敏一見大靠山來了,也顧不得臉上身上一團髒,立刻哭嚷起來,「這丫頭下手太毒了,你一定要把她帶回衙門——不!這事兒用不著堂堂二品巡撫,你讓鄭知府把她抓回去就成,要狠狠地打一頓,打她個半死才能消我心頭之恨!」 「放肆!本撫豈要你來管教?」宓嘩一甩袖,拉長了臉。 真是家醜不可外揚!都怪老爹風流無度,想他自己都近花甲之年了,這個不成器的五弟居然才二十出頭,說是兄弟,前後相差了三十餘年,說出去真是荒唐至極。 「大哥——」宓敏骨頭一軟,眼淚鼻涕齊飛地爬過去抱住他的腿,「你可是巡撫,是一省之主、堂堂的封疆大吏啊,難道還怕這麼一個野丫頭不成?」 沒料到宓謙一腳踢開他,不耐煩地朝身後兩個衙役一勾指頭,「把這小畜生帶回去。」 頓時,只剩下那四五個人嚇得戰戰兢兢,再也不敢出頭了。 宓謙轉身卻早已緩下一張老臉,撫著須對沈頤道:「賢侄,讓你見笑了。唉,那不成器的小畜生總是四處給本撫添麻煩。」 沈頤卻在心裡苦笑,如此一折騰,那幅「西園雅集圖」他想不給都不成了。 半個月後,除夕夜。 沈頤喝得醉醺醺地才回到東院。 流火原本縮在自己的房裡抱著暖爐打瞌睡,一見到他回來就抱怨,「二少爺,你倒好,自己一個人在外面吃喝玩樂,我要回家你又不讓,還扔下我一個人在這裡。」 「別鬧,我這會兒頭痛得厲害,」他撫著額找了把椅子坐下,「你先給我倒杯醒酒茶來。」 流火趁著他不清醒,又瞪了他一眼,才去倒茶。 「喏,茶來了。」她雙手捧著遞給他。 沈頤不去接,反而先從袖中掏出一樣東西,有絲線懸著,拿在她面前輕輕晃蕩,「你看,我醉歸醉,可沒忘了帶禮物給你。」 她頓時驚喜地睜大眼,「吉祥如意蛋?」 見她高興,他的臉上也綻出一抹滿意的笑容,一手接過茶杯,一手把如意蛋交到她手中,「你仔細看看,這上頭的一叢臘梅和兩句詩都是我親手描上去的,那幾個字你現在應該全認得了。」 流火拿著蛋湊至燈下,只見小小的蛋殼上,那一叢梅花畫得極其漂亮,老枝橫糾,花瓣嫣然,那兩句詩也全認得,寫的是——疏影橫斜水清淺,暗香浮動月黃昏。不過究其意境,她可就一竅不通了。 他看她的神情就知道她只認得字、不識得詩,便解釋道:「這是林和靖『山園小梅』中的名句,我既然畫了梅花,就順帶添上這兩句詩來應景。」說完,他放下茶杯站了起來,搖搖晃晃地走進內室。 「二少爺,你當心些!」流火急忙提醒他。 可惜她仍是提醒得晚了,話音剛落,沈頤腳底下不知被什麼東西一絆,居然咚的一下跌倒在桌腳邊,一掃平素溫文爾雅的風範。流火忍不住幸災樂禍地笑,「我早叫你當心的。」 這丫頭!他苦笑著朝她招招手,「快扶我起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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