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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六


  “真的?”陳文敏其實心裡迫不及待,“那好,你若不怪罪,本宮便實話對你說了,只希望你聽了以後還能承受得了。”

  “溪澈無所畏懼。”大風大浪她都經歷過了,自問這世間再無任何禍事可以讓她動容。雙手微微相握,形成堅強的心理防勢,等待下文。

  “你可知道,劫走你的,是什麼人?”

  “誰?”

  “採花大盜炯明安。”

  採花?她不由得指尖一顫。

  明明已經做好最壞的打算,但這個詞仍讓她震驚不已,隱隱預感到一切將朝著最不可挽回的方向滑落……“炯明安把你擄走整整兩日,御林軍搜遍全城,終於在一所荒廟裡找到你。當時你依舊昏迷,躺在草席之上——一絲不掛。”

  什麼?喬溪澈雙眸怔瞪,半晌都沒回過神來。

  一絲不掛……採花大盜……這些詞加在一起,就算再笨的人也能猜得出其中含意,那層足以把任何貞潔女子摧毀的含意……整件事情最糟糕的地方在於,連她自己都無法確定當時發生過什麼,因為她一直昏迷著。

  此時此刻,她才明白所謂的辯無可辯是什麼意思,那是世上最讓人難受的感覺,仿佛有千言萬語耍傾訴卻被棉花堵嘴,在窒息中煎熬。

  “現在你明白為何聖上不到這宮裡來了吧?”陳文敏諷笑地看著她臉上青一陣白一陣的窘態。

  “他不會這樣對我的……”青梅竹馬的感情,五年的如影隨形,纏綿中的海誓山盟,竟然會為這個原因完全葬送?

  不,她不信……死也不信!

  她真的失去了貞躁嗎?貞躁是什麼?難道不是指心之所向,而只是一具空洞的軀殼?

  她的癡情從沒變過,這場浩劫中是地道的被害者,難道,他就不能原諒?在真正的愛情裡,沒有什麼是不能原諒的……“你也太高估聖上了,他只是一個普通男子,這樣的事,對天底下任何男子來說,都是不可容忍的。”陳文敏涼涼說道。

  “他不是別人,”喬溪澈執著道:“他不會在乎的……”

  “唉,看來你是不到黃河心不死,來,我帶你去一個地方。”陳文敏莞爾,“到了那兒,看你還怎麼說!”

  哪兒?如此神秘而自信,難道真是死神的境地?

  腳下不由自主地跟隨引誘者的指引,亦步亦趨,來到那個聽說能讓她死心的地方。

  站在門外,悄悄透過半掩的窗紗往內窺望,只一眼,果然就讓她的心碎落一地。

  這是禦書房後的寢閣,據說最近一段時間,萬俟侯便在此歇息。

  此刻寢閣內彌漫著一種暖昧的氣息,有男子的粗喘,還有女子的聲吟……喬溪澈看到萬俟侯正躺在床榻之間,被褥淩亂中,一赤裸嬌軀正跨騎在他腰間激情綠動,他雙眼微閉,呈現舒展神情,微翹的嘴角勾勒一抹醉笑,如在雲端……他居然背著她與別的女子偷情?

  呵,不,不能這樣說。他是君王,無論寵倖誰都是尋常之事,她算什麼?只一個小小宮人,憑什麼霸佔他?

  可為何她如此心酸,有種瀕臨死亡的感覺?她轉頭沖向御花園,奔跑好久好久,直到體力不支才扶著花樹彎下腰來,久久喘息……“我設騙你吧?”陳文敏跟在她身後,得意地笑道。

  “那是誰?”五年來,她沒見過哪個宮女能成功接近侯,到底是誰如此本事,成為他的新歡?

  “我從南涵帶來的陪嫁婢女。”陳文敏回答,“頗有幾分姿色,聖上一見就喜歡上了。”

  “是你把她獻給聖上的?”

  “對。”

  “為什麼?”喬溪澈回眸,難解地凝視對方,“沒了我,卻有了她,聖上依然不會寵愛你。”她真的不懂這種損人不利己的行為。

  “我不求他的寵愛,只求他不要廢後,讓我留在宮中。”陳文敏忽然歎一口氣,所有的得意與失意盡現,“這是退而求其次的選擇。”

  這聲歎息,讓喬溪澈頓時無言。

  原來,這也是一個可悲的女子,與她一樣,受著束縛,身不由己,在困境中奮力掙扎,仿佛陷入無邊無境的沼澤。

  唯一不同的是,她的束縛是權位,而自己,卻是愛情……這瞬間,喬溪澈眉心湧起一種天旋地轉的感覺,眼前一黑,什麼都不知道了。

  他終於來看她,一個多月來,第一次站在她的床前,俊顏那樣陌生,眼裡滿是冷漠的神情,仿佛隔了一世不曾相見。

  “太醫說什麼?”她真希望自己此刻患上重病,病得快要死了,可以挽回他一點冷愛與疼惜,然而,就算這樣也是奢望。

  “太醫說,”他的語氣像他的眼神,充滿無動於衷,“你有身孕了。”

  她懷孕了?

  天啊,這本是多麼驚喜的消息,蘊含了她多麼長久的期待,為何卻在這樣冰冷的時候降臨?傾聽四周的沉默,她都不知自己收到的是噩耗還是喜訊……“我有了孩子,你不高興嗎?”她最後抱著一絲妄想,用溫柔的哀懇凝視他的俊顏,開誠佈公道出心意,期待他像從前那般情真意切地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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