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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九


  或許,因為她只是普通人,無法擺脫名利的誘惑吧?又或許,她只是希望自己心愛的男子,能揚眉吐氣一回……

  “近日大不列顛公使來訪我朝,向皇上提出通埠一事,皇上有些猶豫不定。”董思成道,“在下便向王爺提議,以通埠為題,請兩位貝勒做一篇政論,合皇上心意者勝出。”

  “原來如此。”玄鐸笑道,“一篇政論,倒也不難。”

  他有信心嗎?看那笑容,彷佛胸有成竹。

  他若有信心,她便放了一萬個心,只盼他能旗開得勝,就算最終不能贏得世子之位,亦能證明,他絕非世人眼中的紈子弟。

  沒想到,他短笛吹得好,畫技更好。

  眼前這幅“美人憑欄圖”,雖然沒有仔細勾勒出她的容貌,只一個側面,但人人見了,都會說是她。

  她亦欣慰,他把她畫得那般美,依靠拱橋之上,望著遠處綠柳拂風,一叢花樹自左邊探出枝頭,紛紛染染。

  不由自主地,她提起筆,在那柳林處繪上一個朦朧的身影……

  假如,有朝一日他能看到,應該會明白她隱藏的心情吧?

  嘴角微微上揚,她沉默地笑了。

  “公主、公主——”婢女興匆匆地跑進來,幾乎忘了敲門。

  “是好消息吧?”不必回頭,只聽那聲音,東瑩便知道答案。

  “是……”婢女喘著氣,“第一場,咱們額駙,勝了!”

  筆尖顫抖,幾乎掉落,東瑩強抑怦然心跳,喜上眉梢。

  今天,是玄鐸與納也“文試”的日子,一大早,他們便隨查哈郡王進宮去了,而她,留下來獨自等待。

  不想跟著進宮,因為害怕面對戰場,也害怕他真的馬失前蹄,敗下陣來,她唯有選擇待在這退思塢裡,派了婢女前去打聽他的消息。

  假如,他勝了,她可故作鎮定;假如,他敗了,她也可以整理心情,重拾微笑。

  無論如何,她希望他回來的時候,自己可以一如既往、平靜如水。

  如此,他便不會有任何負擔。

  “把你打聽到的一一對我說來,”她命令婢女,“仔仔細細,不能有任何遺漏。”

  “奴婢進入宮門的時候,比試已經開始了,”婢女笑著答,“奴婢便待在禦書房外邊的長廊上,拜託上茶的公公傳遞消息。當然,也照公主的吩咐,打點了金銀,上茶的公公沒到半個時辰,便出來悄悄告訴我,咱們額駙勝了。”

  “怎麼勝的?如何勝的?”她實在難耐激動的心情,追問道。

  “據說,當時皇上命兩位貝勒以是否對大不列顛通埠一事,做政論一篇。納也貝勒做《通埠論》,認為通商有利於民生發展,而玄鐸貝勒則做《鎖國論》,認為目前我大清內憂尚存,若貿然通埠,或許還會引來外患。兩相比較,皇上更喜歡《鎖國論》,因此判定咱們額駙勝出。”

  他做的是《鎖國論》?這……似乎不是他平常的論調,像他這般嚮往自由之人,怎會主張阻攔民間交往?

  不過,此刻她沉溺在興奮之中,顧不得去細想許多。

  “此刻玄鐸還在宮裡吧?”東瑩問。

  “聽說勝負一決,謝了恩,額駙便騎快馬回府了……”婢女迷惑道,“奴婢還以為他會先到呢。”

  “或許路上有什麼事耽擱了。”東瑩點頭,“你辛苦了,下去歇息吧,吩咐他們準備酒菜,今夜我要與額駙共飲。”

  這麼久的時間……他也應該回來了吧?為何遲遲不見身影?他忘了她還在等待嗎?

  心中有一絲不祥的預感竄起,讓她頃刻間由興奮變得坐立不安。

  董思成乘坐的馬車剛剛駛出宮門,便停了下來,車簾一掀,一個男子低頭而入,不容分說坐到他的身旁。

  “貝勒爺?”董思成看到玄鐸的面龐,並未吃驚,只是微笑,“在下還以為貝勒爺回府後才會興師問罪,沒想到這麼快就來了。”

  “先生既然料到我會來,那就不繞彎子了,”玄鐸凝眉,“回府之後,諸多不便,還是在此說明的好。”

  “貝勒爺想知道什麼呢?”董思成爽快地問。

  “為什麼騙我?”玄鐸盯著他,“皇上明明更喜歡《鎖國論》,你昨兒卻說,他贊成通埠。”

  “彼此彼此,貝勒爺不也騙了在下?”董思成撚須淺笑,“昨兒你表示想奪魁,希望老夫能給一些建議,然而你是存心想輸,成全你大哥,對吧?”

  “先生早就料到我存心想輸?”他澀笑,“所以錯誤引導,讓我歪打正著。”

  “其實老夫也更贊成通埠,昨兒與貝勒爺不過說了心裡話,至於皇上怎麼想的,老夫也無從猜測。”他撇得乾乾淨淨,然而誰都看得出他故意所為。

  “為什麼要幫我?”玄鐸壓低聲音,“可是……為了東瑩?”

  此言一出,素來沉著的董思成臉色突變,笑意消融。

  “你……就是東瑩的父親吧?”他冷不防道出石破天驚的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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