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心寵 > 太子是路人 | 上頁 下頁


  §第一章

  她心目中的“飛龍出水”,便是這樣子了。

  皎潔月光下,亮白如劍的皓龍破水而出,鱗片上震脫的露珠滴滴而落,像寶石一般閃耀,揮灑到荷葉之上。深藍的夜空,碧綠的荷塘,白色的月光與飛龍,簡潔大器,卻不失婉約韻味。

  還差這最後一片荷葉,她便完工了。

  為了這幅繡品,她足足花了三個月的時間,每天除了用膳休眠,幾乎都伏首在這繡架之上,倒也不覺得累,彷佛,有種如泉湧般的興奮,讓她怎麼也停不下來。

  “喲,三妹,還在繡呢!”

  一聽這諷刺的聲音,她便知道是二姊來了。

  二姊時常到她屋裡來,卻並非為了閒話家常,而是一種窺探。每當她繡了什麼新品時,二姊便來得最最勤快。

  “還差一片葉子,就繡好了。”楊元敏抬起頭,淺笑盈盈答道。

  母親告訴她,刺繡時要保持心境平和,無論遇到什麼境況,都不應有悲喜,這樣,手才會穩,針腳才會平整。

  刺繡不像畫畫,允許落筆有高低起伏,刺繡更像是一個人翻山越嶺,足力必須均勻平穩,才能在枯燥乏味的過程中保持體力,到達遙遠的那端。

  “三妹這活計越來越漂亮了,”二姊湊近看了一眼,不懷好意地笑道:“但你也該等宮裡的旨意下達了才開始繡吧?萬一構圖沒被太子看上,豈不浪費針線?”

  “二姊放心,這些絲線是我用私房錢買的,”楊元敏緩緩回答,“就算沒被選中,也不會讓家裡吃虧。”

  “喲,瞧三妹這話說的,好像我們做姊姊的小氣似的,”二姊連忙打圓場,“咱們綠柳堡是天下聞名的繡坊,哪裡差這幾個絲線錢?我只是擔心三妹你白費精力罷了。”

  “依二姊看,這次我的會不會中選?”楊元敏忽然道,看似平和卻狡黠的眼神打量著對方。

  “呃……若論構圖,當然是漂亮極了,”二姊皺了皺眉,“只是不該把背景設計在荷塘之中。”

  “為何?”

  “你想啊,龍非池中物,這白龍比喻太子,若太子看見你把他擺在池中,肯定不會高興的。一般繡龍,背景不是瀚海,便是雲空,才顯氣派非凡。”

  “這我倒沒多想,”她依舊笑意融融,“只是覺得荷塘漂亮,便用上了。”

  “你呀,瞻前不顧後的,註定當不了這綠柳堡的女主人。”二姊故意歎氣道:“還得靠大姊跟我啊——”

  “怎麼又扯上我了?”正說著,忽然一個聲音自門外揚起。

  大姊來了。

  楊元敏知道,大姊今天一定也會來。因為,宮裡的答覆,應該就在今天。

  “二妹,你可猜錯了,”大姊一進門便宣佈,“三妹這幅構圖被選上了,而且,還是太子指定要的一幅。”

  “選上了哎呀,三妹這運氣可真好啊……”二姊詫異地瞪大眼睛。

  “這些年進貢的繡品,只要是三妹的活計,太子一定會看上,也不能說光憑運氣吧。”還是大姊有自知之明,淡淡糾正道。

  看著兩位姊姊臉上難掩的嫉妒之情,楊元敏心中竊笑,表面上,依舊那副謙和模樣。

  每次,她的繡品都會被太子選上,亦得到盛讚和重賞。做為一個小妾的女兒,在綠柳堡中本無地位,無法與兩位大房所出的姊姊相比,刺繡,似乎是她唯一能得到一席之地的方式。

  若論世間有誰是她的知音,她會說“太子”。

  雖然,他們從沒見過面,也許一輩子也無緣相識。甚至,連她的名字,太子都不會費心過問。

  雖說龍非池中物,但她如此構圖的用意,想必太子能夠領會,亦不會責怪她的不敬。

  太子令狐南到底長得什麼模樣?在她的想像中,應該是一個英氣逼人的男子,有著令世間女子都傾倒的俊美臉龐。除此以外,學識武功都在常人之上,才能擔得齊朝一國之君的重任。

  不知,她猜得對不對?

  令狐南看著鮮血如串滴的露珠,順著他的袖子濡濕一大片衣角,痛楚如洪水猛獸般襲來,偏偏正午的太陽如此強烈刺目,讓他眼前一陣眩暈,若不能及時找到一個棲身之地,恐怕他真要橫屍街頭了。

  立在一輛馬車旁,他實在再也走不動了。

  方才那把飛刀上應該是喂了毒,否則,以他的內功,不可能單憑臂上這處傷口便神乏力竭。

  都說棠州繁華,堪比京城,四周車水馬龍、樓閣雲立的景象,的確印證世人傳言。

  他一直都想來棠州看看,不僅因為這裡民生富庶、聲名顯赫,更因為一個地方——綠柳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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