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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一


  她的語氣滿是落寞,倒讓周冬痕擔心起來。

  “你和姊夫不睦嗎?”

  “沒有啊,”周秋霽掩飾道,“你姊夫待我很好……現在說你的事,怎麼扯到我頭上來了?”

  周冬痕感到困惑,也不知該不該相信姊姊。

  這些日子,依她的觀察,姊夫表面上的確對姊姊不薄,可就是讓人覺得不太對勁,仿佛兩人之間深藏著什麼秘密似的……

  “妹妹,聽我一句勸,”周秋霽又道,“你若真喜歡蘇公子,不必糾結于過往,當年之事純屬無心之失,況且亦有奸人陷害的可能。蘇公子就算知道真相,也不會記恨你的。”

  “就算沒有當年之事……”周冬痕心下忽生黯然,“他心裡喜歡的人,也不是我……”

  “你是指喬雨珂?”周秋霽問。

  “世人都說蘇少爺與少奶奶是前世冤家,”她徐徐道,“可我知道,不是一家人,不進一家門。”

  “那又如何?”周秋霽不禁感到好笑,“要和睦早就和睦了,怎會拖到現在?一定有什麼間隙是永遠無法彌合的。”

  周冬痕凝陣,仿佛意識到,姊姊這番話亦有道理。

  “來,這個給你。”周秋霽忽然握住妹妹的手,在腕上系上一條紅線。

  “這是什麼?”她有些詫異。

  “從前我到月老廟求的,”周秋霽微笑,“不久就遇到了你姊夫。”

  “這麼靈驗?”她不可思議地瞪大雙眸。

  “是啊,我與你姊夫在紫藤詩會上相識,原本以為只是一面之緣,誰知家逢變故之後,仍能與他結為連理,”周秋霽歎了一口氣,“所謂月老牽線,看來並非傳說……”

  周冬痕盯著那條紅線,忽然有種奇妙的感覺,雖然只是一根普普通通的線,看來卻如此明麗奪目,仿佛天然熠熠生光。

  “你若真喜歡蘇公子,就該替自己爭取一個機會,”周秋霽鼓勵道,“趁著當下有緣相聚時,好好把握。”

  聞言,她心底卻忽然猶豫了起來。

  原本,她只是抱著贖罪的念頭,從無半點非分之想,可姊姊這番話,仿佛蝴蝶扇動翅膀,揚起一陣馨香的風。

  人有貪念,亦有私欲,她並非聖人,不能免俗。

  “爺,我們這是去哪兒?”

  馬車一晃一晃,周冬痕打起簾子,看著窗外的冬景。落葉早已飄盡,光禿禿的枝椏襯著灰藍色的天空,沿途頗為無趣。

  “入京好一陣子了,也沒能帶你到處逛逛,”蘇品墨露出一個連自己都沒察覺到的疼寵笑容,“今兒個風小,正好到京郊走走。”

  呵,京城是她的故鄉,何須逛呢?這附近一帶,她估計比他熟悉多了。

  遙想起童年時,她有不少自己挖掘出來的好去處,可惜不能帶他去,否則會有意思得多。

  “爺……我聽說……”她猶豫片刻,方開了口,“少奶奶也到京城來了?”

  自她與蘇品墨入京後,喬雨珂不久也巴巴地趕來了,不過,倒沒與他們會面,只獨自住在姨母家中。

  “她每年總要入京幾次,添置新衣首飾,”聽她提起喬雨珂,蘇品墨立即黯下神情,淡淡道,“沒什麼稀奇的。”

  “我還以為少奶奶是專程為爺來的呢。”她微笑地說。

  “怎麼會呢?”他似是為了回應她的笑而勾起唇角,卻不自覺帶了些許苦澀,“說是為曉喻坤而來,大概更有可能一些。”

  “爺,你有沒有想過……”她忽然鼓起勇氣,暗示道:“天涯何處無芳草。”

  “天涯何處無芳草?”他一怔,沒料到她會突發此言,思忖片刻,頷首回道:“不錯,世人都會這麼說,可真正能做到的,又有幾人?”

  “那是因為爺還沒遇上真心喜愛你的女子,”她抿了抿唇,“若有另一個人懂你敬你,為了你能付出所有……爺還會執著於舊情不放嗎?”

  “我不知道,”蘇品墨搖頭,“我又沒有遇到,怎會知道?”

  是呵,事不到臨頭,任何人都不會知曉自己的反應。而這些反應,又往往出人意料。

  周冬痕左手伸入袖中,觸摸著右腕上那條紅線,胸中仿佛有萬千潮湧。

  姊姊鼓勵她向蘇品墨示好,她也一直以為自己有足夠的膽量,然而,有些話終究還是難以開口。

  就算沒有當年蘇品煙之事,她身為姑娘家,想親近愛慕的男人,依舊會礙於羞怯和忐忑。

  一個人,所想和所做,通常都是天差地別的。

  “爺,”馬車忽地停下,小廝在窗外稟報,“到地兒了!”

  蘇品墨本來平靜的表情微斂,掀開簾子,下了車。

  這是哪兒?周冬痕有片刻迷惑,望著這似曾相識的郊道,忽然,她猛地一驚,心尖狂跳。

  沒錯,就是這兒、就是這兒……當年,她撞倒蘇品煙的地方。

  她怎能忘記?從那一天開始,她就背負著今生贖不盡的罪,從那個天真活潑的少女變得寡言失笑、夜夜被惡夢糾纏。

  “東西呢?”蘇品墨對小廝道。

  小廝捧著鮮花素果、白蠟香爐,置於地上,一看便知是為了祭奠蘇品煙。

  蘇品墨燃了香,默默祈禱了什麼,而後,又怔怔地站了很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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