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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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俗話說,雞蛋不要放在同一個籃子裡,憑阮七公子的聰慧,怎會不知孤注一擲的危險?這節骨眼上舍張相千金來全力助她,怎麼看也不是生意人的打算。 “公主救了貴妃,也是救了我靜和莊全莊上下,”他一臉嚴肅認真,“在下無論如何也會報答公主這份恩情。” “不過是舉手之勞罷了。”若僅是為了這個,她倒覺得不必興師動眾,畢竟,那真的只是舉手之勞。 “受人滴水之恩,應當湧泉相報。”阮七堅持道。“這是貴妃娘娘從小教導在下的道理。請張相千金回府,也是貴妃娘娘的意思。” 聽到這,雁雙翎不禁想,以往是她錯看阮家了嗎? 原以為,阮家只是趨炎附勢的商賈之家,阮七公子編撰美人榜也不過是為家族謀利而已,但如今看來,他們倒是有情有義的。 想起一事,雁雙翎道:“公子安排我在這淩霄閣居住,後聽聞這裡是貴妃舊居,實在多謝公子偏愛了。” 阮七不甚在意的說:“依公主的身分,理當是座上賓,況且貴妃娘娘看見是公主住在此處,也是十分歡喜的。” “話雖如此,可張相千金只住在普通的薔薇閣中,相較之下,貴府實在是太厚待雙翎了。”經由先前相談,她不得不懷疑這個阮七公子到底算計了什麼,這麼一想,才發現處處是玄機。 打從一開始,阮七公子就偏心于她,這是為什麼?其實押注在張相千金身上似乎更穩妥一些,畢竟張千金與太子是青梅竹馬,不是都說近水樓臺先得月? 他倒沒打算瞞她,直言道:“說來這事是張相委託我幫忙,我實在不好拒絕,但說實話,我並不認為張相千金會當選太子妃。” “為何?”她倒覺得張千金跟太子很相配。 “太子與張小姐認識很多年了,要是真喜歡她,早就喜歡了,也不會有那女伶之事。”阮七轉了轉茶杯,才又道:“依我看,張小姐此次不過是陪襯罷了。” 對啊,她為何沒往這處想?看來,瞭解男人的還得是男人。 她決定,從今以後要好好聽阮七公子的建議,不再鬧彆扭。 這並非妥協,她依舊覺得這男人神神秘秘的,可又覺得兩人既然目標相同,那麼大抵上他是不會害她的……興許,這亦是因為她漸漸信任他的緣故了。 “公子今日為何忽然興起,帶我到這暢音園聽曲?”雁雙翎不解道。 暢音園是沛國首都裡最好的戲班,達官貴人都喜歡到這裡聽曲,每逢華燈初上之時,這裡便是都城中最最繁華之處。 不過沛國民風還是較為保守,一般女子甚少來此,就算是達官貴人帶有女眷前來,一般也都是其妾室或者青樓相好。 所以,雖是坐在二樓包廂之中,雁雙翎仍能感覺到樓下眾人投來異樣的目光,端送茶水的小二亦沒忘記多看她兩眼。 她被眾人看得渾身不自在。 “公主貌美,引人注目是必然,放鬆即可。”見她身子繃緊,阮七不禁笑著安慰她。 “靜和莊中絕世伶人不少,比如教我唱曲的女師傅就非凡了得,公子為何捨近求遠,偏要帶我到這裡來?”雁雙翎沉眉道。 “這半個月來,公主練曲已練到頗能入耳,但距離讓人驚豔還有段距離。”阮七毫不給面子的批評完,才又說:“說來,莊中伶人的技藝比起這暢音園的程班主還是不如。在下認為公主若能親耳聽聽程班主的《牡丹亭》,必會有所受益。” “程班主?是貴國名伶程慕秋嗎?”她聽過這個名字。 “正是。”阮七點頭道:“這程班主雖是男兒身,但飾演起杜麗娘一角,音容身段無不精妙,也因此角名揚四海,不少異邦人士來到我沛國就專為聽他一曲《牡丹亭》,這可是我沛國之傲。” “我在雅國時,也曾聽聞程班主大名,能親眼觀賞他的表演,亦覺得有幸。” 知道能親見程慕秋,雁雙翎心中不快消卻了一半。 再者她也提醒自己,既然下定決心,從今以後凡事都要聽阮七公子的,那就不能總是鬧彆扭或質疑他。 無論如何,他做的這一切,都是為了她好。 臺上鑼鼓響了起來,熱場的丑角亮相,唱了一出折子戲,博得滿堂笑鬧。四周光影琉璃,雁雙翎吃了些瓜果點心,也隨著熱鬧的氣氛興奮起來。 “喲,這不是老七嗎?”身後簾子忽然被人掀起,走進一個錦袍公子。 阮七公子連忙起身,笑盈盈地行禮。 “老七,我就知道你今晚會來,”那錦袍公子自顧自的道,“今晚程班主親自登臺,我那該死的奴才居然忘了為我訂座,敢問能在你這包間擠一擠嗎?” “您要個座不是一句話的事兒。”阮七打趣道。“這回是哪個奴才辦事這麼不得力?” “肯定是我老娘從中搗鬼,故意不讓我來聽程班主唱戲,可我偏要來。”錦袍公子輕哼道。 “那就委屈您跟我們擠一擠了。”阮七二話不說讓了座。 “喲,老七,你還帶了個佳人啊。”這時錦袍公子才注意到雁雙翎,上下打量了一眼,“誰家的姑娘,怎麼以前沒見過?” 雁雙翎低下頭,以團扇掩面,並不理會那公子。 她只覺得這公子言語太過輕浮,但眼角餘光悄悄看去,對方倒是面如冠玉、通身貴氣,又不似一般好色登徒子,且他和阮七公子似乎很熟悉,也很親近,但阮七公子待他卻透著一股敬重和疏離感,教她實在猜不出此人身分。 大概,是沛國哪個王親貴族吧? “喲,還是個矜持的姑娘。”錦袍公子見雁雙翎不理睬自己,倒也不生氣,只對阮七道:“老七,你也到了該成親的時候,怎麼樣,要不要我替你撮合撮合?” “您還是先張羅好自個兒的事吧。”阮七笑著,擺擺手道:“我嘛,就不勞您費心了。” 說話間,四周的燈光忽地暗了些,原本喧囂的台下頓時一片靜默,雁雙翎知道,那位大名鼎鼎的程慕秋要出場了。 “嫋晴絲吹來閒庭院,搖漾春如線。停半晌,整花鈿。沒揣菱花,偷人半面,迤逗的彩雲偏。” 人未至,曲先聞。單單這一句唱腔,已經博得滿堂喝彩。 雁雙翎定晴往臺上望去,只見一絕色女子踏著玲瓏碎步登場,正如戲中所唱,一襲翠生生的裙衫,滿頭豔晶晶的花簪,誰人見了“她”都要自慚形穢,正可謂沉魚落雁鳥驚喧,羞花閉月花愁顫。 可是這個“她”偏偏是男子所扮,那就更讓人不得不拍案叫絕。 這花旦,便是程慕秋。 雁雙翎目不轉睛,細細品曲,待到整出《牡丹亭》唱罷,四下還沉浸在一片癡醉之中,靜默了半晌,掌聲才如剛剛驚醒,初似疏雨,後似春雷。 讓雁雙翎詫異的是,方才那錦袍公子的眼角居然滲出淚花來。他難道不是這戲園中的常客嗎?又不是第一次聽程慕秋唱戲,何以感動至此? “程班主果然很了得吧?”阮七微笑,低聲對雁雙翎道:“我莊中那些伶人可是沒法比的。” “是很了得,”雁雙翎頷首,“扮相絕美,技法純熟,天下可能找不出第二個比他更會唱曲演戲的男子了,不過……”她頓了頓,也不知該不該說出實話,就怕掃了大夥兒的興。 “怎麼?”阮七挑眉問道:“還有不足之處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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