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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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個中艱辛,她不想對外人道,也不求外人能夠理解,權把她當成一個貪戀後宮妃位的虛榮女子也罷了。 那婦人不知是真沒聽見,還是裝沒聽見雁雙翎的低語,逕自道:“老身與貴人既然相遇,也算有緣,再者貴人待人謙敬有禮,明知老身是下人還如此和善,老身實在感動。若是貴人像從前那些住在薔薇閣、幽蘭閣的女客一般,見到老身只會大呼小叫,甚至斥責老身隨意進出庭院,那老身是不會跟她們多語的。” “嬤嬤過獎,”雁雙翎一臉不敢當,“我本無家可歸之人,得公子收留暫住,自然不敢放肆。” “貴人如此善待老身,老身亦有幾句話贈予貴人,不知貴人樂意聽否?”那婦人忽然道。 “嬤嬤但說無妨。” “當年阮家小姐出生時,其母夢見鳳凰棲落院中,所以為其取名鳳至。阮小姐長到八歲時,恰巧得見一位世外高人,高人也說她有貴人命。從此她更認定自己命中註定富貴,是以親自……命人在這淩霄閣中栽種淩霄花,可見其志向。只是,她入宮之後,雖為貴妃,吃穿用度無一不貴重,然而除此之外萬般不由人,倒不如嫁個普通男子,平淡一生來得快活。”婦人輕歎一聲,“貴人,你可否懂得?” 呵,這是對她的勸諫吧? “小女子明白。”雁雙翎頷首,心中泛起一絲苦澀。 若為她自己,她可以一無所有,可是為了雅國、為了皇兄,她就只能義無反顧,不敢多想。 即使前面有萬丈深淵,她亦只能選擇縱身跳下。 但她還是很感激眼前這個素衣淡笑的婦人,在這個無親無友的外鄉他地,能給她一點善意忠告,給她帶來一絲暖意。 據聞,阮七公子愛茶。 碧色清茶注入白玉一般的瓷具中,倚窗臨風而飲,實在愜意至極。正值夏季,他又研製了冷泡茶,用泉水冷泡茶葉,並加入冰塊,置於地窖中一兩個時辰,便可飲用,且冷泡茶更能消食解暑,類同酸梅湯的功用。 今日,阮七公子特意請雁雙翎喝茶。雁雙翎知道,他一定有重要的話要對她講,偏偏來了許久都不見他主動說起要事。 “公子,恕雙翎心急,不知公子會如何助我得到太子青睞?”已在這莊中住了好幾了,他都未曾提及正事,無論如何,她也要開口問一問了。 “公主初來乍到,在下本想讓公主好好休息一陣,因為接下來可有得忙了,不想公主這時會提起。”阮七笑道。 “如此乾等著,更讓人忐忑。”她有任務在身,哪有閒情休息。 “好,那在下就直說了吧,公主可有擅長之才藝?” “才藝?”雁雙翎思忖片刻,“琴棋書畫、詩詞歌賦都略通一些。” “名門淑女皆精通這些,”阮七搖了搖頭,“在下以為,這算不得引人側目的才藝。” “恕雙翎多嘴一問,”雁雙翎有些不服氣道:“當年沛後能得沛皇青睞,又是倚靠何種才藝?” 阮七笑答,“聽祖父說,當年沛後並沒有任何才藝,她只是一個平凡的浣紗女罷了。” “那麼何以榮登後位?”雁雙翎不解。 “就是因為簡單,”阮七斂起笑容,認真道:“當年沛皇早看厭了宮中的勾心鬥角,反倒喜歡簡簡單單的女子,喜歡女子因花開而喜,因看日出而笑,當年沛後的淳樸本性便正中沛皇下懷。” 一聽,很懂得舉一反三的雁雙翎隨即道:“那麼雙翎也簡單一些好了。”既然他說琴棋書畫那些算不得什麼,學其它的又太麻煩,不如就學沛後吧。 “公主與當年的沛後不同,自小生在宮中,如何裝得了淳樸性情,”阮七直言道:“況且當今太子也未必喜歡淳樸的女子。” “那麼太子殿下的喜好究竟為何?公子是否派人去打聽了?”問是這麼問,但她想,他會這麼說必然是去瞭解一二了,先前一問不過是試探。 阮七公子淺笑,並未馬上回答,只稍稍用眼神示意僕婢,僕婢們便魚貫退出,不一會兒,門簾輕啟,引進一個身著戲服的女子。 那女子花旦打扮,戴上整副頭面,衣間繡滿豔色牡丹,長袖輕舞,手中握著一把團扇。 門外傳來管樂之聲,女子應曲唱道:“原來托紫嫣紅開遍,似這般都付與斷井頹垣。良辰美景奈何天,賞心樂事誰家院?朝飛暮卷,雲霞翠軒,雨絲風片,煙波畫船。錦屏人忒看的這韶光賤!” 曲聲婉轉,女子唱腔清麗幽怨,聽來別有一番滋味湧上心頭。 “公主覺得如何?”一曲終了,阮七問道。 “這戲文,我在雅國時也曾聽過片段,”雁雙翎壓下心中震撼,微笑道:“雖不知是何故事,但這曲調甚是優美。” 其實,她是不好意思說她看過全劇,因《牡丹亭》在雅國宮中被視為禁演的×詞豔曲,還是某一年她偷偷溜出宮外,在民間梨園才得聞全曲。 “公主喜歡就好,”阮七一副松了口氣的模樣,“那麼接下來這一個月,就請公主跟隨這位梨園女師傅學會此曲吧。” “什麼?”她一怔,“要我……學習此曲?” “公主有何為難之處嗎?”見她似有猶豫,他解釋道:“方才你問在下關於太子的喜好,如今在下便告訴你,聽聞太子最愛聽此曲。” “可是……”雁雙翎仍有疑慮,“臺上一刻鐘,台下十年功。短短一個月,我哪裡能學會呢?” “精通雖不可,但終歸能學會些皮毛。”他堅持道:“就這麼幾句,每天勤加練習,聽上去順耳即可。” “可我堂堂一個公主,豈能學這些三教九流的作派?”她雖要助皇兄複國,卻也不能傷了尊嚴啊。 若是逝世的父皇母后知道她學習此等禁曲以討沛國太子歡心,想必九泉之下都不能瞑冃了吧?皇兄也不會允許她這樣做的。 “公主這話就迂腐了,”阮七搖了搖頭,反問:“敢問公主,難道不認為這是好曲?” “曲是好曲,可是……” “認為這是好曲,卻閃怕被視為三教九流而嫌棄,豈非本末倒置?說來《詩經》也是古人四處采風而集成,說的都是民間風情、俗事凡人,但連孔子都認同且參與刪修,難道公主也要把孔子視為三教九流之人、將《詩經》視為三教九流之作?”阮七譏諷道。 “《詩經》已流傳千年,自然不能相提並論。”學唱曲這事實在跟她自小所學相悖,她一時難接受。 “那麼公主何以認為此曲不能流傳千年?若千年之後,它也如《詩經》一般被人推崇,公主還會怕傷及尊嚴嗎?”阮七睨著她,直言點出她為何遲疑。 “可是……”雁雙翎心裡始終邁不過那一道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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