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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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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睡不著。”他忽然歎氣,“已經好多年了,我每天只睡一個時辰便會醒,即使睡著,也總作夢——我不想睡。” 自從阿茹死後,一閉上眼睛,他便會夢到當年那出慘劇,仿佛陰魂不散,讓他此生不得安寧。 他唯有沒日沒夜的忙碌,才能讓自己稍稍忘卻痛苦,擺脫魔魅的糾纏…… “我從前也是時常失眠,”不料,她卻表示,“總是陷在惡夢裡。” “哦?”他眉間一挑,失笑問:“無憂無慮的小公主,哪兒來的惡夢?” “夢見你啊,”她嬌嗔道:“在夢裡,我們一起玩捉迷藏,我找來找去,總找不到你……那種感覺,有多痛苦,你知道嗎?” 嬌嗔在這瞬間變為歎息,頃刻間,居然引得他一陣憐惜。 同病相憐,就是指這個吧? 他發現自己不恨嫣兒,真的不恨,哪怕她是仇人的女兒。甚至,他為自己利用了她,而感到有些內疚。若非那樁陳年恩怨,他跟她之間恐怕真會成為無話不談的朋友,畢竟童年時也曾有過一段形影不離的日子。 “可是後來,我的失眠症就好了,你猜為什麼?”魏明嫣不知他此刻心中的萬般滋味,一派天真燦爛的笑問。 “為什麼?” “跟我來。”她牽上她的手,緩步來到她的房內。 他不曾注意,那窗邊幾時系上一隻風鈴,純銅打制,晚風輕拂之際,便發出悅耳的聲音。 “這是我從宮裡帶出來的,一直系在裙間,幸好沒弄丟了。”魏明嫣指尖輕觸那鈴兒,“它的聲音特別好聽,每天晚上,我就把它系在風中,聽著那音律,自然而然便可入睡。” “真的?”他不信這小小玩意會如此神奇。 “不信你試試!”她引他坐下,大方地道:“今晚就歇在這兒吧!” 他愣住,抬眸盯著她。 “別瞎想!”意識到自己的失言,她羞紅了臉,“只是借張躺椅給你,我睡床上!” “睡哪兒都沒關係,”他換了曖昧言語,“反正等我從穎州回來,咱們就要成親了。” “不跟你囉嗦!”魏明嫣益發害羞,啐了他一口,逕自繞到床側,和衣躺下,被子蓋得老高,幾乎要蒙住腦袋。 魏明倫搖頭輕笑,身子卻不同自主的聽了她的話,臥在躺椅上。 說來奇怪,聽著那鈴兒的聲音,感覺夜風輕指肌膚,鼻尖嗅著這房裡有如蘭花的香氣,他的心浮氣躁忽然沉靜下來,呼吸漸漸均勻,沒多久,便閉上雙眼。 他睡著了,而且沒有惡夢,任何夢都沒有,也不知睡了多久,醒來幾乎不知身在何處。 就像只打了個盹兒,卻看見陽光灑滿整間房裡,分明是日上三竿的時辰。 “醒了?”身旁有道聲音輕快地問。 他眨了眨眼,視線從模糊變得清晰,魏明嫣坐在他的身側,正支著下巴含笑地看著他,像個調皮的小女孩。 “什麼時辰了?”他驚醒起身。 “末時。” “末時?”天哪,晌午已過?他愕然,一躍而起,難以置信。 從夜半寅時一直到今日末時?六個時辰?他竟睡了這麼久? 不記得上次酣睡是多久以前,似乎還是無憂無慮的年少歲月,自從阿茹死後,他再也沒有這樣充飽的睡眠了……今兒個中了什麼邪? “馬車都在門外候著了,侍衛也催了好幾遍,問你什麼時候動身去穎州,”魏明嫣巧笑,“可我不讓他們打擾,想讓你多睡一會。” 他怔住,久久不能言語。 “怎麼,不高興了?嫌我誤你的事了?”她一陣緊張。 他搖頭,忽然對她莞爾。 “看來是我的風鈴起了作用,”魏明嫣見他終於微笑,馬上恢復頑皮神態,“很神奇吧?” 真是風鈴嗎?抑或是眼前的她? 多少年來,日夜孤寂獨處,心聲無處傾訴,連日有她的相伴,讓他一顆緊繃的心倏忽放鬆,所以才得以那樣的好眠吧? 雖然她是仇人的女兒,可不知為何,在她面前,他有種久違的安全感,她的笑顏讓他憶起童年在宮中無憂無慮的生活。 那時候,他以為霽皇是自己的親生父親;那時候,沒有失戀的痛苦;那時候,也沒有不甘的憎恨…… 人若能永遠停留在童年,那該有多好。 “你睡著的時候,我一直在旁邊看你,”魏明嫣不知他心中起伏,兀自絮絮叨叨,“你知道嗎?你睡著的時候不像平時那般陰沉,顯得溫和親近。” “我陰沉嗎?”他以為自己裝出笑容,應該可以欺騙世人,可惜,竟沒能瞞過她。 “說不出來,反正我覺得你總有心事,”她努努嘴,“是在為國家大事操心嗎?其實大可不必,二哥才是皇帝,讓他自己操心去吧,幹麼這樣替他賣命?” 閑閑的一句話,卻像暖流,湧入他的心澗。世人都覺得能替皇上效力是他的福氣,都羡慕他能當上位高權重的慶安王爺,從來沒有誰像她這樣,設身處地站在他的角度著想。 如果她不是仇人的女兒;如果不曾遇到阿茹,或許他會愛上她,這個善解人意的女孩子。 雙臂像是不聽使喚,突然自有意識地伸出去,攬住她的肩勾她入懷。 魏明嫣瞪大眼睛,像是沒料到他會有如此舉動,一時間驚呆了。 “跟我一起去穎州吧……”他低聲說:“我不想讓你留在這兒。” 不知為何,他心中泛起依依不捨,不想與她分離,哪怕是一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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