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心寵 > 大肚賢妃 | 上頁 下頁 |
十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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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初,她提議設下這樣的局,連斯寰平都感到驚訝,不理解她為何要如此算計她的親弟弟。 沒錯,她必須要算計,否則……張家滿門必招大禍。 那一日初到容州,她先行看望弟弟,在他的書齋裡看到了許多價值連城的文房四寶,單一只筆洗,便是前朝大名鼎鼎的冰紋瓷,要知道,那樣的珍寶,連宮裡也沒有兩隻。 她嚇了一跳,本想著或許是地方官員為了籠絡弟弟,暗中送的禮物,弟弟未必識貨,畢竟冰紋瓷看來樸素無華,常人一般不知它的價值。 然而,當弟弟與她用完晚膳,兩人再回到書齋時,那些文房四寶卻不見了,只換了上了普通的器物。 看來,他是知道那些東西的價值的,因為她突然前來,他來不及撤掉它們,只以為她不曾看見,利用晚膳之機,偷偷替換過了,但若非他心裡有鬼,又為何要這麼做? 所以她不禁開始懷疑,官銀失蹤一案,是否真與弟弟有關。 她不想算計弟弟,可是她只能按照最壞的打算,用不得已的籌謀,對付自己最親的人。 「案子不是輕易可以破的,」斯寰平彷佛看穿她心中的百轉千回,低聲道:「若明宣真的迅速破了此案,那可真有鬼了。」 張紫晗當然也知道他說的沒錯,明宣若真的追回了三十萬兩,就表示劫銀一事真是他所為,到時候她又該想什麼法子,遮天蔽日,保護明宣? 這一刻,她感覺全身彷佛被深深的恐懼緊緊包圍,她突然好希望真相能夠永遠石沉大海,就此作罷。 「紫晗妹妹……妹妹……」 感覺到斯寰平就在耳邊叫喚著她,她這才回過神來,由於心思太過混亂,她無暇注意到兩人此時靠得好近好近。 「你怎麼哭了?」斯寰平伸出長指,輕輕抹了抹她的右臉頰,果然濕濕的,像是雨水打在臉上。 她哭了嗎?她一向不動聲色,最最不該,就是在他面前失態,讓他窺見自己的心思。或許是因為身在異鄉,又遭遇了這樣的艱難,她一時倉皇吧? 「風太大了,」張紫晗微側轉過身,胡亂用手抹了抹眼睛和臉頰,「我的眼晴,一直有迎風流淚的毛病。」 「妹妹看來也倦了,先去歇著吧。」他的語氣中似是有著一絲憐恤之情。 「殿下不困,臣妾也不累。」張紫晗強撐著道。 「你將就一晚,明日用過午膳,咱們就回京去。」斯寰平突然道。 「什麼?」張紫晗一怔,連忙轉正身子瞅著他,「明日就回京?」 「對啊,還是及早回京得好,夜夜要我打地鋪,本太子可吃不消。」他溫和笑道。 他是這麼打算的嗎?害她嚇得都不敢睡,一直坐在這裡「哪裡能讓殿下受委屈,」張紫晗連忙道:「臣妾睡地下便好。」 「咱們的身子都嬌貴,睡地下都不好。」斯寰平搖搖頭,「別爭了,今晚我暫且睡地下,反正明兒就回京了,不必在此辛苦演戲。」 「官銀之案還沒破,就這樣離開,皇上不會怪罪咱們辦事兒戲嗎?」張紫晗依舊擔憂。 「怪罪也怪罪不來,案子偵破總要時日。」他篤定地道:「回去我自會向父皇交代,你就別操心了,快去歇息吧。」 她不敢再多言,連忙從帶來的包裹裡找出一條大大的毛氈,鋪在床簾外的地下,又把比較厚的那床錦被蓋在毛氈上,雖說是春日,可夜裡仍顯寒涼,他要是受涼可就不好了。 她又猶豫了好一陣子,才怯怯的躺到床榻上,熄了幾隻蠟燭,垂下帳簾。 房中忽然變得幽暗,除了書案上依舊有燈光,四周朦朦朧朧一片,而光影是明晃晃的紅色,映在她的帳子上,讓她想起夏天的傍晚。 「殿下……」她忍不住道:「夏天的時候,你可出過京城?」 「什麼?」斯寰平手中拿著一卷書,正打算細讀,忽然聽到她這樣問,不禁有些困惑,「這是自然,怎麼了?」 「夏天的時候,京郊有一片草坡,軟綿綿的,就像這被縟一樣,躺在草坡上,可以看到西邊的晚霞,紅彤彤的,就像這賬上的燭光。」張紫晗輕聲道。 斯寰平側眸看向床榻的方向,「你喜歡?到時候帶你出宮便是。」 「真的?」張紫晗難掩欣喜,「殿下到時可別忘了。」 「忘了你就提醒我唄。」他輕笑回道。 呵,她有這麼大膽子嗎,提醒他?他這樣說一說罷了,到時候,哪裡還會記得?可是,她喜歡這樣的一問一答,彷佛一對尋常夫妻般話家常,讓這緊繃的夜晚變得祥和起來。 對了,她好像還不曾對他說過,他身上的味道就像夏天草木的氣息,清爽又舒服,想著想著,她對他忽然產生了親昵之感。 至少這一刻,天地間,只剩下他們兩個人……張明宣自幼習武,從小立志要去軍中效力,可惜皇上提防著張家,他不得不從了文,或許這一世他已沒有機會成為大將、戎馬立功,但每天練劍的時候,依然是他最愜意暢快的時刻。 遠遠的,他看到斯寰平向他走來,下意識立刻收了劍,腳下故作一個踉蹌,彷佛習武不精的模樣。 父親說過,既然皇上提防著張家,張家人也該提防著皇家的人。 「微臣給太子請安。」張明宣擱下劍,屈膝施禮道。 「方才看到你的劍法極妙,」斯寰平微笑道:「怎麼一見我,這招式就不靈了?」 「微臣瞎比劃而已,讓太子殿下見笑了。」他一向懂得藏拙。 「你雖是文官,可習武強身,也是好事,」斯寰平不動聲色地道:「有朝一日,說不定能保護你姊姊。」 「微臣一定勤加練習,」張明宣抿了抿唇,忿開話題,「聽聞殿下今日便要與姊姊回京了,怎麼不多住些時日?微臣還想著要與姊姊好好聚聚呢。」 「知道你們姊弟情深,等你破了官銀被劫一案,回京述職之時,我定在東宮設宴,讓你們姊弟好好聚聚。」斯寰平答道。 「太子說的是,出了這樣的事,微臣也沒臉留殿下與姊姊多玩幾天……」張明宣微皺起眉頭道:「姊姊入宮之後,微臣一直擔心她不能適應宮中生活,還盼殿下多加照拂。」 「怎麼,擔心我欺負你姊姊?」斯寰平笑道:「你這個當弟弟的,說來還算不錯,挺疼姊姊的。 對了,你也得說與我聽聽,你姊姊平素都喜歡些什麼,我這個做夫君的,要更瞭解她的稟性,才知道要如何體貼她。」 「姊姊她……好像也沒什麼特別喜歡的,不過是一些女孩子家的玩意兒。」他還真說不出個所以然來,眾人都稱讚姊姊是美人榜榜首,可或許因為太過大家閨秀的緣故,倒是失了特色。 「她好像喜歡畫畫?」斯寰平意有所指地問。 「姊姊其實只喜歡《天宮神女圖》這幅畫。」張明宣老實回道。 「哦?為何她獨鍾愛這幅畫?」 「小時候,父親曾經把獻給聖上的《天宮神女圖》帶回家中,姊姊得緣一見便喜歡得不得了,特別佩服那畫者,說是如果能與這畫者天天一起,該是多好的事。」張明宣邊回憶邊道。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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