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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


  諸青低聲解釋:“是七爺吩咐小的去買來,給半夏姑娘的。”

  竺自成了應了一聲,沉下臉,“竺薇他人呢?”

  諸青猶豫了一下。

  竺自成約莫能猜到一二,哼道:“去把他叫來,我有話對他說。”

  諸青忙不迭奔去了客廂房。

  過會子竺薇才現身。

  他著了一襲月牙白的長袍。以往竺家七少只穿紅,這時日因竺蘭剛去世,他只著一水的素色衫子。竺薇本生得白皙,衣衫相襯之下臉色更添幾分蒼白,瞧上去較往日靜默了許多。

  “竺薇,把那半夏送出府去。”

  竺自成頭一句,就讓竺薇停頓許久。

  竺自成沉聲續道:“那半夏性情古怪,害竺蘭赴了死。你如今失魂落魄的,把她留在身邊又有何用?”

  “我要娶她。”竺薇緩緩抬起了頭。

  竺自成一僵,幾疑是聽錯。

  “大哥,我要娶她。”竺薇聲線出奇低緩,“我記得,上次你曾問我有無中意的女子,我年已十八,正該是娶妻的年紀。大哥,半夏是我中意的。我若想娶,除了她再無別個。”

  一番話說下來,竺自成面色變了又變,到底忍無可忍,“娶她?那女子——你可曾瞭解她來歷?”

  竺薇不動聲色,聽他說下去。

  竺自成冷笑,“竺蘭是怎麼死的你忘了?如今你又迷頭迷腦說是要娶她!可真是腦袋不清楚了?我不會准許你娶個不明不白的狐媚子。”

  竺薇聞言失笑。

  原以為大哥是查探到了什麼,到頭來不過是一場猜疑。

  “大哥,狐媚這二字,形容半夏反而是過譽了。”竺薇抿起嘴,都不曾料自己還開得出玩笑,“她平平無味,不過是一個寡淡的丫頭。”聲線漸漸低下去,多了份悵然,“倒是我與竺蘭,反倒生生貼了上去。”

  “我看你們都著了瘋魔!”竺自成長身而立,冷冷道:“你且回房換衣,我帶你去見一個人。”

  竺薇揚了揚眉,無可無不可,轉身去了。

  馬車出府,穿街過巷,行至長平街。

  竺薇掀簾望過,車在一家瞧過去再尋常不過的店鋪之前停駐下來。

  那店鋪上掛了橫匾,上書“澤山字畫”四個字。字是好字,挺秀有力,卓而不群,倒襯得這小小店面添了幾分神采。

  竺薇微微一笑,對著即將踏出車廂的竺自成道:“大哥,為何來找那澤山?”

  竺自成頓了頓,低聲道:“我曾找到那巫馬老頭,他對自己那女弟子的事不過寥寥一筆帶過。問及他人,聽說那叫澤山的小子也是夏州人士,是三年前緊跟著巫馬遷至鳶都城的。他們是舊識。”

  竺薇點點頭,狀似不經意地問道:“大哥想跟那澤山打聽什麼?”

  竺自成盯了他一眼,“半夏可是患眼疾,那眼疾是來得快去得快?她年紀輕輕心如枯縞,你又不覺奇怪?”

  竺薇怔忡。

  竺自成注意到的這幾樣,他何嘗不是早已察覺。

  問她,她是不會說的。

  她不想說,他便不再探問。心想著,不管如何,總歸會把那她冰霜似性子暖過來,總歸,會有那麼一天……

  “竺薇,那半夏面冷心也冷,我看你留不住她。”竺自成壓低了聲線,“你何不去查清楚原因。”

  竺薇不言不動。

  “像竺蘭,豈不是死了個不明不白?”

  竺自成補了這重重一句,竺薇神色間總算有鬆動之意。

  畫間主人名叫澤山,竺薇是見過的,儘管彼時只是一眼瞥過,印象依舊深刻。

  “竺爺?”見竺家兄弟進了門,正在整理著書籍的掌櫃微微愕然,隨即笑道:“稀客,稀客。”

  打量四周,不過小小斗室,卻因巧妙地掛了字畫的緣故,倒也雅致可人。

  叫澤山的,看上去十分年輕。他眉目有落拓之態,然而那落拓也是光明磊落的,並無窮酸迂腐之態,舉止更添書生意氣。

  此刻他帶了客氣有禮的微笑,問道:“不知兩位前來,是有何指派?”

  “指派不敢。”竺自民拱手,回以微笑,“此次相擾,不過是幾件小事相詢。”

  澤山好似並不意外,頷首道:“兩位爺要問的,是關於半夏吧?”

  竺自成籲出一口氣。

  澤山請人坐下來,又備了茶水,笑道:“粗茶而已,還請包涵。”

  竺薇不曾接茶,開口便問:“你與半夏,相識有多久?”

  澤山默然片刻,道:“我和她,是在夏州相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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