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學達書庫 > 未稚 > 唯見秋月白 | 上頁 下頁 |
| 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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驪王府,紫紗蓮帳內美人如玉,香肌無骨,間或有撩人的打情罵俏聲傳出。瓏染便端著茶盞站在蓮帳外。她如今已偽裝成王府內的侍婢,這點障眼法於她並非難事。只是焉耆國的使者們卻遲遲未來,她守了半個時辰,入眼的只有驪王輒音與他的姬妾們恩愛纏綿的畫面。 「王爺這麼晚才回府,一定又是與皇后娘娘交心去了,您們母子情深,讓臣妾好生嫉妒呢!」其間有人嬌嗔道。 「喲,吃醋了。」輒音就勢在她臉頰上親了一口,他的聲音本是低沉的,但句語間有些尖細的忸怩,陰陽怪氣得很,「母后昨日到妙荼寺上香請願去了,最早也要到明晚才能回來。本王留在皇宮是與貴客談心……」 說者無心,聽著卻心中一驚:什麼?皇后昨日便去妙荼寺了?可萱見明明說今晨還替她診過脈,還說驪王今晚要請焉耆國使者來王府……這幾經尋思間,瓏染一顆心也涼了半截,難道是她所托非人,被萱見欺騙了?而她今晚冒險來驪王府,豈不是自投羅網? 心裡作了最壞的打算,瓏染反而沒那麼驚慌了,只怪她太過相信這個人,只要是他說的便毫無保留地相信,竟連玉螓宮那邊的動靜都不親自打聽一下…… 正恍惚時,忽聽得門外的人稟報:「王爺,有位叫白哉的人求見。」 「正好,本王的貴客來了!趕快讓他進來!」 瓏染甫一抬首,便見一個著素色錦袍的男子款步而入,面色清淡,長髮簡單束起,一支白玉簪斜飛入髻,芸芸中更顯出塵之姿。瓏染一時間竟無法形容他的長相,他清斯中有幾分緊俏,幾分文人的雅——卻也是那樣的眉,那樣的眼,怎麼就覺得他將旁人都比了下去呢…… 男子輕步綽然從她身邊經過,不經意間與她對視了一眼。 瓏染慌忙垂下臉去,心道我的攝魂術從未出過破綻,他一定不會記得我。白哉,原來他就是焉耆國第一謀士「白哉先生」,難怪連萱見也對他另眼相看。只是…… 「那麼,你還會回來麼?」 「……會。」 記憶裡的那些對話竟清晰如昨,寥寥撫慰著她的心。她只是一個平凡的女子,在自己最失意的時候遇見一個人,願意為她許下承諾,她不可能不動心……而如今他回來了,她心底不無歡喜,可他成了她的敵人,與她站在對立的立場。她也會像他一樣,短暫的遲疑之後果斷地斬割這情絲,她僅剩的只有理智。 「次月丙寅,樓蘭王設慶典於祀神台,為行動的最佳時機。」 兩人交談時雖壓低了聲音,瓏染仍能聽清這一句。次月丙寅,這麼快就有行動了麼……她神思未定,忽覺身邊寒光一閃,「呃——」女子呻吟聲之後是飛濺三尺的鮮血,恰有兩滴濺到她手中的白瓷茶杯上。她沒有回頭去看,但手指不住地顫抖,連同整個身子也在顫抖著。 「賤人!你以為本王不知道你是太子那邊的細作,這麼急著要通風報信去?」輒音冷笑,取出懷中白帕一根一根擦拭手指沾上的血跡——簡直是個喜潔到變態的男人!「你們都愣著幹什麼?還不替本王把這裡清理乾淨!」 瓏染反應很快,便緊隨著對面那位年長的侍婢取來水盆和抹布,女人的屍體已被抬出,兩個人戰戰兢兢地擦拭地上的血跡,其餘的幾位姬妾們更是嚇得連大氣都不敢出。 「哈哈,」輒音縱聲大笑,摟過身邊的女子若無其事道,「本王的這些姬妾中,白哉先生可有相中的?只管說來,本王賞給你就是。」 白哉略微頷首,卻是不卑不亢:「謝王爺嘉賞,但草民身份卑微,自認無福消受。」 「你是瞧不上本王的姬妾?」輒音登時沉下臉。 瓏染心中微訝,這驪王莫不是想用美人計拉攏白哉?不對,誰不知道白哉先生不近女色,先前聽萱見說過,樓蘭王有意將公主許配給白哉都被他婉拒了。因而驪王這樣做無非是想在白哉身邊安插一個眼線,順便威脅他絕不能有異心。包括剛才驪王故意當著白哉的面殺了那個舞姬,無非也是想殺雞儆猴罷了。如此看來,他們之間還處於相互試探期,並沒有到彼此深信不疑的地步。 這樣一想,她竟有一絲慶倖,若真如此,事情便還有回旋的餘地。或許可以…… 瓏染正反復思量著,忽覺手臂被旁人一拉,來不及反應過來時,人已整個跌進對方懷裡。她猝然抬頭,眼裡閃過一絲直覺的驚惶,卻不知這樣的驚惶正作了他人眼中的風情。那男子低首朝她微微一笑,有些安撫的意味,轉而朝輒音道:「既然王爺盛情難卻,草民只好選她了。」 「她?」輒音斜挑了眉,這女人生得這樣普通,淡眉淡眼的,讓她做丫鬟都抬舉了她。 瓏染仍在錯愕當中,只聽得對方不疾不徐道:「草民……口味比較淡。」 這是——? 瓏染幾乎是不由分說地被白哉帶著走出驪王的寢宮,明月清皎,微涼的晚風將思緒吹得清醒,她心知事情的發展已截然超出了她的預計,雖然陰差陽錯逃過一劫,但這白哉先生卻遠比驪王難應付,而她更不想在這種場合暴露自己的身份,因而當務之急便是儘快離開這裡! 「白哉先生……」她輕聲喚他,並暗暗念起攝魂術的口訣。乾坤有極,蓮生並蒂…… 「抱歉,」白哉突然道,定定地望著她的眼睛,「我方才權宜之下才選擇了姑娘,並無輕薄之意,請不要介懷。」 瓏染一時竟忘記了自己要幹什麼,他又用了「請」字,這樣鄭重其事的語氣。 她泯默不語,白哉便這樣靜靜地看著她,忽而又似疑惑道:「我與姑娘可是見過面?」 瓏染聞言一驚,心想自己若是急於否定反而會被他瞧出端倪,便紅著臉道:「先生是府上的貴人,奴婢若是見過先生,便一定是前世修來的福氣了……」她顯露幾分嬌憨之態,有心仰慕但又不敢明目張膽的樣子,躊躇片刻又道,「但奴婢有個姐姐便在宮裡當差,或許與白哉先生打過照面,所以先生瞧著奴婢眼熟……」 這樣一說倒有幾分巴結的意欲。她畢竟也懂得察言觀色,今日一番接觸,她大致已摸出幾分他的脾性,他待人冷淡客氣,謙謙有禮,但若有異性對他殷勤示好,他反而避之不及。 她只希求他趕快離開,不要再用這樣一種近乎判研的眼神看她。 「是麼。」白哉若有所思地點點頭,眼裡卻浮現輕清的笑意,「你很聰明,知道我不喜歡怎樣的女人。不過……」 瓏染驚訝地瞪大眼,只見他緩緩俯下身,在她耳邊說了一句話。他的氣息近在咫尺,那長驅直入逼近的力量像是要吞沒了她,她直覺抓緊他的腕,卻還來不及聽清楚那些話,便已陷入黑暗中去——他點了她的昏穴。 「太子妃!太子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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