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學達書庫 > 未稚 > 流雲隨水 | 上頁 下頁 |
| 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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雲絳砂差點沒當場吐血!娘咧!他他他……他絕對是個殺手!要不然就是個妖孽! 此時恰有夜風吹過,攜來涼意肆無忌憚。雲絳砂不禁打了個寒戰,「好冷……」她抱著猶在滴水的身體顫顫地道,一張小臉慘白如鬼魅。 水源沂沒有回答,卻在岸邊生起了火。紅黃影綽的火光,映亮了少女長而媚的桃花眼。這一雙清湛得能藏住月光的眸子,當真是看不見的? 感受到暖意,雲絳砂便本能地移身靠近了那團火,搓著雙手笑嘻嘻地道:「兄台啊,我猜,你的絕世武功是跟『白木老頭』學的吧?」 水源沂神色一凜,並有意伸手在她面前晃了一晃,見她始終眨也不眨地睜著雙眼,這才微斂了語氣問:「白木老頭,是何方神聖?」 雲絳砂抿唇笑了一笑,「你方才可是又在試我的眼睛了?」瞧不見對方驟變的臉色,她又笑著接上話來,「呵呵,你手上有香哦。我雖眼盲,鼻子卻還是靈的。」 水源沂陡然不悅地皺起了眉。這女子表面上總是嬉皮笑臉沒個正經,偏城府卻深得令人望不見底!竟連他也捉摸不出個一二……便無端地厭惡起她來。 「呵呵,兄台莫見怪,我也只是胡亂猜猜罷了。」雲絳砂捧起臉來,像是在自言自語,「噯,我聽阿舞說,白木老頭雲遊四海時曾收了個關門弟子,還總向別人誇說他那弟子骨格精奇,悟性甚高。說也奇,卻是無人知道那個弟子究竟是誰呢……」 水源沂「哼」了一聲:「是嗎?」言語間是極度的漫不經心。 雲絳砂便又笑,眼兒彎彎,唇兒翹翹,「白木老頭我是無緣見上一面的,卻聽說他有兩大絕活,其一便是絕塵輕功!」她驀地拍手,開始咋呼起來,「噯呀,都說白木老頭的輕功那真真叫『踏葉無痕,無人能及』呐!可結果啊,他練輕功練入仙境,竟連路也不會走了,想要好好走回路都是足不點地的呢。」 說罷她又習慣性地朝旁邊的方向笑笑,「噯,這山路到晚間可泥濘得很呢。我猜兄台定是喜潔之人吧?」她笑彎了眉眼,好輕巧地道了句:「方才我在抱住你腳的時候便發現,你的鞋子上竟半點泥都沒沾上啊。」 水源沂微眯起眼睛,眸底一抹殺機瞬現。 雲絳砂卻是全然看不見,依舊笑嘻嘻地同他漫談起來:「啊還有呢,白木老頭的另一絕活可就是『咒術』了!我還聽說啊,咒術練到最高境界,竟能隨意操控水火呢!」她的眼裡起了欣羡之色,遮住了一抹狡黠的奇光,「對了兄台,你方才是去哪尋的木枝,又是去哪尋的火摺子啊?我道,這火定是生得極不容易吧?」 而不等對方回話,她又自顧自地接著道:「還有一點就是,這白木老頭窮酸得要死,平常連點小酒都喝不起。這幾年卻吃遍了山珍海味瓊漿玉露,所以我便猜,莫非他收了個家財萬貫的闊徒弟?」這樣說著,她眸中的笑意卻愈發頑皮起來。 水源沂冷笑一聲,神色不變,藏在寬袖中的手指卻已然握成了拳,「你說,那些『殺人滅口』的兇手,是否都是被逼的?」 聽出他的言外之意,雲絳砂卻依舊笑得明媚無害,「兄台若想殺我,方才便不會救我了。」她用手指輕點著唇瓣,那樣溫柔地,小心地使著壞,「我呢,天生便是個不願吃虧的人。本是兄台揭穿我的身份在先——呵呵,你有來我有往,這才算得上是『禮尚往來』嘛。」心下卻在冷哼,若沒握著他這個把柄,她雲絳砂豈非要一直受他牽制?這樣虧本的生意她可不做! 這——這狡猾透頂的女騙子!水源沂心底一郁,忽地曲指一勾,便熄滅了面前的咒火。而後別過臉,再不發一言。池面流閃的溢彩投射到他的錦衣之上,影影綽綽綠的心子紅的瓣兒,個個推擠得很卻也清晰分明,繡成了一朵朵擺在古老祭臺上祭神的蓮花。 「啊喂……別,別這樣嘛……真的很冷噯……」雲絳砂摸索著貼近了他的身,瑟縮著肩膀可憐巴巴地乞求著:「兄台……兄台……我只是開個玩笑嘛……」 水源沂輕蔑地「嗤」了一聲,同時身子往旁邊移了一大大大步。 伸手卻撲了個空,雲絳砂不禁無奈地歎了口氣,而後便這麼蜷縮著睡下,闔上眼睛,「噯,告訴你哦,我去水家,是為了一個人的……」 那入夢前的最後一聲囈語,竟是溢著滿滿的、滿滿的甜蜜…… 第二章 客自舫上來 翌日,鉚時已過。春水好似墨浸染,煙籠的碧波浩淼入深處,荒野池塘上也是幾縷白煙嫋嫋,似在描畫著岸邊那黃衣少女的輪廓。掠影朦朧之下,她的臉蛋精巧得像一件上古瓷器,素淨的瓷面上描著濃淡相宜的青絳白三色:青蛾,櫻唇,雪膚。便連唇畔的微笑也點綴得恰到好處。淡一分嫌假,深一分嫌膩。 「兄台……」少女低喚一聲,緩緩睜開眼睛,乍一見那明黃的光暈竟被刺得有些酸澀的疼。便情不自禁地抬手捂住眼睛,想要遮擋那片澄明。才半刻,驀地鬆開手,緊接著她一骨碌從地上坐起,「怎麼——」 雲絳砂睜大了眼睛不可思議地望著自己的雙手,她竟然——看得見了! 「阿彌陀佛!老天有眼呐!」雲絳砂歡喜地揚起雙手轉了個圈,「啊哈,原來那『夜魅果』也不過是騙人的東西嘛!」哼,說什麼要失明三日三夜,結果不足六個時辰便恢復了!真是大幸!如此一來,她雲絳砂便不用受制於那位被仇人追殺的危險人物了!哈…… 雲絳砂愈想愈覺得大快人心,大笑著折身便要獨自離開,不料卻被身後一個淡淡的聲音喚住:「你要去哪?」 雲絳砂的肩膀微微一縮,「呃,兄台你還沒走啊?」她擺出訕笑轉身,卻在看見來人容貌的瞬間驟然睜大了眼睛!驚窒的呼吸,甚至聽不見自己心跳的聲音。 仿佛僅一瞬之間,那原本散漫的光影皆迫不及待地攀上他如玉的容顏。一眉一眼無須細琢,卻已比女子還要陰柔清美!最是那顆生在眼角的美人痣,又為這副傾城之顏平添了多少魅惑?這樣美麗的男子啊……讓她如何能靜心相視? 「你是……」雲絳砂目不轉睛地望著他,語氣卻是兀自疑惑著的。眸光略一低垂,視線便循著那一襲錦衣暗紋落在他腰間系著的一枚金葉子飾墜上,心想果真是富家子弟,連配飾都這麼精巧別致,小小的一片金葉子,不僅好看,還不顯贅俗。嗯哼,有品味。 呃,且慢!待她定睛一看,這金葉子的末端刻的字,竟——竟真的是—— 「啊!我知道了,你一定便是那水家三公子水源沂了,對不對?」雲絳砂驀地一拍手,一雙清湛的桃花眼笑得水霧迷蒙,裡頭堆著的盡是難以言喻的喜意。不只是這副傾城的容貌,那金葉子末端的「水」字定也是騙不了人的! 原來,原來她口口聲聲喊了一個晚上的「兄台」——便是,他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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