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學達書庫 > 未稚 > 流雲隨水 | 上頁 下頁 |
| 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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咦?雲絳砂略微吃驚。她沒聽錯吧?這冷情的玉佛何時竟變得這麼好說話了?「啊喂,你……還是你,不是黑白無常吧?」 水源沂輕輕地「嗤」了一聲,沒有理她,而後徑直領著她去那塊平地坐下,「今晚,應是走不出去了。」他忽然道,一貫溫淡不驚的語氣卻微起了波瀾。 雲絳砂靜靜地聽著他言外有他的話語,似沉思了好半晌,而後無所謂地笑笑,「如此更好,我還想歇息一晚,明日再動身呢。」說的時候手指卻不自覺地撫上自己右邊的袖口,微微掐緊了。 身邊的人卻在瞬間沒了聲音,連同呼吸,仿佛瞬間……消失一般! 「喂……」雲絳砂試探性地喚了一聲,手心卻莫名地沁出了薄汗。 回應她的卻只有夜的低吟。無際的黑暗淹上來,似要將心跳也一併淹去了。 「兄台……你不要嚇我……我這人膽小,禁不住嚇的……」雲絳砂的聲音開始發顫,喉嚨口也乾澀得很,「呵呵兄台啊……我知道你不愛說話,可是——」話至一半,忽覺一股勁風從身後襲來,「噝」的一聲,將半空的落葉生生割裂—— 雲絳砂心下一驚,回頭的瞬間卻已來不及閃躲,只任著對方輕易地擒住了自己的右腕。 「唔——」腕上一疼,雲絳砂忍不住皺緊了眉,而就在她吃痛的瞬間,腕上藏著的暗器已自發出袖退敵——「嗖嗖嗖」……無數雪亮的銀針似千樹萬樹梨花遍開,勢如破竹,卻被來人輕巧地偏首躲了過去。同時拂袖一掃,那些銀針竟全部偏了原本的方向,轉而直插入右方的枯樹上。 手腕還是被對方擒著,毫無反擊之力。生死一瞬,雲絳砂卻是悠閒地歎了口氣,「兄台,你這是何必?」她低低地笑出了聲,一雙桃花眼還是湛亮的,坦然的神色更不見半分懼意,「既然你早就懷疑我的身份,為何現在才來拆我的台?」 水源沂淡淡地「哼」了一聲,回答得更是雲淡風輕:「我在等你出手。『梨、花、雪』。」 傳聞,天下第一樓的說書先生們曾撰《江湖暗器錄》,其上排名第一者,正是「梨花雪」! 「梨花雪」本自連棘山外葬夭幽谷,其袖中藏著銀針暗器。銀針一出袖,便似千樹萬樹梨花飛雪,故名「梨花雪」。銀針淬毒,追人跡,凡觸之者必毒發身亡。江湖中人無不聽聞這暗器之首的梨花雪,卻無人見過她的真實模樣。因而便愈顯得她神秘不可測。 而如今,「梨花雪」便在他眼前。 「可惜,你讓我失望了。」水源沂輕描淡寫地道出這個事實。而後他鬆開她的手,眸中的殺意也在瞬間隱沒。他甚至,不屑於殺她。 雲絳砂不禁覺得好笑,「兄台,我怎麼讓你失望了?」好像她會不會武,都與他無關吧? 「你不是她派來的人。」水源沂淡淡地搖了搖頭,「你果真看不見。」 殊不知,方才自己那一掌僅是試探她——使的是「狐月掌」。人在前面出掌,掌風卻是繞過了半月的弧度從對方身後襲來,便如同障眼法。一般習武之人只會本能地從正面接招,而她卻是察覺到身後的掌風回過頭去看…… 若非她真的眼盲,便只能說明她是高手中的高手了——但顯然她並不屬於後者。 他心底有數,方才他在扣她手腕時便已不著痕跡地探過她的脈。脈象卻是古怪得很——她的體內分明有一股至強的內力,卻遊走得極不自然,時而跳躥著,仿佛是迫不及待要從她身體裡脫離出來。 他亦不會猜不到,這股需耗盡幾十年潛心修煉才能得來的內力定是外人輸給她的。本是望她成才心切,怎料弄巧成拙——她本人並不能很好地控制這股內力,相反卻是被它拖累了,以至於她現在的武功修為,根本毫無建樹! 底力不穩,輕功更虛。若空手相搏,任何一個高手都可以在十招之內取她性命。偏她有唯一之長,便是那銀針暗器…… 聞言,雲絳砂更是哭笑不得,「拜託,誰會那麼無聊去扮一個瞎——」呃等等,他方才說了——「你不是她派來的人。」難道說他——「我道,兄台你可是正被仇人追殺呢?」所以事事懷疑防範至此?娘咧,怎麼自己偏碰上了這種人?不對!萬一他的仇人追殺來,然後不分青紅皂白地將她也拖下水…… 思及此,雲絳砂不由得暗呼不妙。當務之急還是—— 「兄台,你我既無新仇,也無舊怨,可算是萍水相逢。」她摸索著樹枝爬起來,臉上堆著討好的笑,卻分明意在與他撇清關係,「那個,兄台定是有要事在身,我也不指望著你帶我出去了……那,就此告辭!」 說罷驀地轉身便急急地往前跑。這一次她竟出奇地跑得飛快,完全不像是瞎眼之人。 水源沂眯起眼睛戲謔地望著她的背影,轉念一瞬似猛然想起了什麼,「喂,你——」話至一半,卻只聽「撲通」一聲——少女已不負「他」望地落入了池塘裡。 水源沂的手指抵上唇,鳳眸掠過一抹精光。如今看來,這排名第一的「梨花雪」,果真只是浪得虛名…… 「娘……娘的混蛋……」荒野池塘裡,雲絳砂一面咒駡一面吃力地揮舞著雙手,腦袋裡「嗡」了一聲,似乎水流已順著耳朵灌進了腦穴,「咳——咳咳——」由鼻孔吸入的冰涼的池水嗆至喉嚨口,生生哽在當中,幾欲奪去她的呼吸……好難過……她不會水啊…… 水源沂便站在岸邊,靜靜地望著水中掙扎的少女。 「救……救命……」雲絳砂用盡最後一絲力氣大喊,「兄台救命啊!」 聽見求救,水源沂這才不緊不慢地解下腰間的長玉帶,手腕一翻拋入池中,勾住了再輕輕一提,便輕而易舉地將雲絳砂帶至岸上。而後卻是用掌風切斷沾上水的半截綢料,這才重新系回腰間——足見他喜潔之甚。 「咳咳……喂……你怎麼不早點出手?咳……」雲絳砂輕咳著,氣虛地道。 水源沂淡淡地覷了她一眼,而後移開目光,回答得好生寫意:「我以為你要輕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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