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學達書庫 > 未稚 > 折下空情許 | 上頁 下頁 |
| 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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琴姍若不明所以地橫了他一眼,正要發問時,卻一眼瞥見那白衣公子正掏出銀針往茶水裡攪了幾下,「他——」竟是在試毒?! 變了臉色的卻不只是她,還有白衣公子身後站著的奉茶侍者,「公子是在懷疑本樓?」那侍者端著茶口氣不悅地問。 白衣公子輕笑一聲,看似不以為然地道:「非也,我只是比較好奇,為何你沏茶時如此小心翼翼,而且,只沏半杯?」說罷取出銀針,似乎這銀針沒有變色也在意料之中。 下一刻,接上話的卻是師折夕:「或許,是怕沾上杯沿上的什麼髒東西吧。」 不遠處,原本悠揚舒緩的琴音微微一頓,又陡然急促了上去。 白衣公子唇角一勾,轉眼又笑著朝那群伴樂者喊:「喂,那位彈琴的美人,你彈的曲子可真是繞梁三日,餘音不絕呐。」他的手指漫不經心地把玩著腰間的玉帶,臉上掛著一副玩世不恭的笑,「可否告訴我這首曲子的名字?」 撫琴之人眸光一沉,纖指微蜷,卻是面不改色地道:「此曲名為——《瓦上霜》。」 她的聲音很輕,卻字字清晰地傳入了師折夕的耳內。他不由得輕輕一笑,瓦上霜?各人自掃門前雪,莫管他人瓦上霜。意思很明顯:不讓他插手——定也是城主的吩咐吧。行行行,這門前雪他懶得掃,瓦上霜他更是管不得。如此,那就全當是看戲好了。 「噯?這茶——」琴姍若也終於察覺到氣氛的詭譎異常,正要端起面前的茶水細細研究時,不料身後的侍者竟一把奪過她手裡的茶一飲而盡。 「沒有毒!」侍者斬釘截鐵地告訴她。 師折夕抬眼望向那神色坦然更隱著一絲得意的年輕侍者,歎息著搖了搖頭。他清湛的眸子裡分明蘊著千言萬語,卻終究什麼都沒有說。 「噯,你果真勇敢啊。」一陣溫軟的輕笑聲從身後傳來,清淺無瀾的語氣,很好地藏住了那醞釀多時的殺機,「是因為原本就服下解藥了嗎?」 飲茶侍者的臉色猝然一變,憋紅了臉正要辯解時,卻忽然腹中一陣痙攣,一股甜腥驀然湧至喉嚨,「噗」地吐了出來。 紫黑的血,落地便凝結成塊,是劇毒。 眼見那侍者來不及呻吟便無聲倒下,白衣公子忍不住又「哈」的一聲笑了,不點而絳的唇抿成動人的弧度,被那精緻的扇面暈染成一朵粉妝桃花。 「竟真的有毒!」琴姍若氣急敗壞地拍桌而起,出於醫者救人的本能,伸手探上那侍者的脈,凝眉半晌,終還是歎了口氣,「死了。」她低聲道。 師折夕淡淡地應了一聲,依舊不語。是啊,怎麼可能不死呢?那個人,一定不會放過他的啊……他微微回眸,目光與那白衣公子有一瞬間的相接,便又移了開去。其實他說得不假,侍者定是事先便服下瞭解藥,才會如此坦然地飲下了那杯毒茶,只是那侍者卻不知——在他抖扇調情的工夫間,已有新的毒被投了進去。 「喂!你們——」眼見這茶樓竟成了屠場,可四座的人竟個個面無表情地看戲。滿腔熱血的琴姍若終於忍無可忍地怒喝出聲:「究竟誰是這茶樓的主?都死人了還不快站出來!好歹也要有個收屍的吧!還有——」 她的話還未說完,便只聽「鏗」的一聲,一枚鋒利的葉刃竟在她眉心一厘處被攔了下來!而令人難以置信的是,被用來攔刃的武器卻只是一顆晶瑩的茶露!茶露凝聚了真氣,竟堅硬得能將那枚葉刃擊得粉碎——足見此人功力之深。 「我們只是暫來歇腳的路人,你們莫要尋錯對象了。」師折夕沉下聲道,同時起身走至琴姍若身側,用靈術在她周圍下了一道牢不可破的禦界。心下卻在暗斥那出刃的侍者,好心助你,你卻連敵友都不分,註定了你必敗無疑。 那白衣公子玩味地眯起眼看他,眸中清光一閃,驀地一揚手,手中的骨扇便赫然騰空而起,電光火石間已從後方群起而至的侍者們喉間劃過,立時鮮血四濺,落在流蘇紗幔上斑斑駁駁,卻沒有一滴沾在他乾淨的白袍之上。 「啪」的一聲,弑人的骨扇終也應聲落地,四分五裂,原本精雕的白扇面盡數碎成鮮紅色的骨塊,裂了的桃瓣沾染上血,卻是異樣的鮮豔。 師折夕陡然不悅地皺起了眉。他竟是這樣對待那把扇子的?! 再一瞥眼時,卻忽然神色一凝。糟糕!骨扇竟少殺了一名偷襲的侍者!而如今,那侍者的彎刀已直直刺向他的後頸—— 千鈞一髮之際,師折夕已暗中蜷起食指,正要破規為他化解那一劫時,卻只見那白衣公子勾唇一笑,一雙濯濯清亮的眸子仍是目不轉睛地望著他,右手卻在瞬間抽出,一把摘下一丫頭上的玉簪便狠狠往後一刺—— 一簪封喉,彎刀鏗然落地,偷襲的侍者悶哼一聲,直直仰倒過去。而那白衣公子卻已移形至撫琴的藍衣女子身後,躬下身,親昵地將下頜抵上她的肩。闔上眼睛,像是在細緻地聞著她耳畔的一縷幽香。 這突來的血腥殺戮撕開了一切偽裝,四座之客便在瞬間拔出刀劍圍聚在白衣公子身側,謹慎地護著自己的主子。卻唯有那個女子,依舊鎮定自若地撫著琴,素指纖纖,琴音嫋嫋,似瑤池之韻。 「美人啊,你的簪子真好看。」白衣公子笑眯眯地附著她的耳朵道,溫熱的氣息呵進她的凝脂雪頸,有一種懾人的媚惑。 撫琴女子的肩膀分明有瞬間的僵硬。白衣公子卻絲毫不理會,依舊笑得雲淡風輕,「竹——簪——哦?」他有意拖長了尾音,纖細的手指誘惑般地撫上她發上的竹簪,「只是,這『巫妃竹』——應是只生在江南的吧。」 弄簪的手指陡然落空,便見那撫琴的女子在瞬間飛身退後,落至茶桌之上。一抬手,驀然拔下頭上的竹簪,眨眼的工夫,那五支竹簪竟赫然被拼成了一支竹笛! 藍衣成畫,荷袂翩躚。立于高桌之上的女子挺直了背睥睨眾人,眼裡盛著不可一世的驕傲,而那驕傲也如她的眼神一樣冷,卷著及地的長髮張揚翻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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