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學達書庫 > 未稚 > 金笏畫顰 | 上頁 下頁 |
| 二十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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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沁泠有六日未上朝?」修屏遙正一個人坐在留香苑裡喝著閑酒,聽見琅崖的稟報後著實吃驚了下,「也不曾回丞相府?」 琅崖搖搖頭,「太后已經下令全城搜查了。」 「呵——就怕掘地三尺也未必能搜到。」連他的眼線都顧及不到的範圍,那群吃白食的朝廷侍衛又豈有能耐將人找到?修屏遙若有所思地眯起眼睛,眸底精光沉浮不定。水沁泠定是出事了,沒想到七皇子這麼快就有新的行動—— 「不知修大人近日以來養病如何?」清冷的聲音打斷他的思緒,眼下這位不請自來的客人竟是左大臣上官歏! 「哦、呀,稀客,稀客呀。」修屏遙春風滿面地迎上去,桃花唇斜斜一勾,笑到眉眼裡都是雲霧沌沌,「莫非今日是借了西北風,將上官大人吹過來了?」 上官歏倨傲地仰起臉,甚至不屑於正眼看他,「聽聞修大人重病在身不能上朝,我怕今日不來,恐怕連修大人最後一面都見不上了。」言語裡的憎惡之意顯而易見。 修屏遙聞言「哈哈」一笑,越發顯得神采飛揚,「上官大人只管放心,等你覺得自己時日無多時務必要最先知會本官一聲,念在你我同朝二十多年的分上,本官定然會讓你見上最後一面,滿足你的遺願的。」 這一來一去的口角爭鋒,瞬間形成劍拔弩張的局面。 「哼。」上官歏負手冷笑,「我奉太后懿旨調查水丞相失蹤之事,京城的每家每戶都需詳細搜查,希望修大人能夠配合。」 修屏遙斜挑了眉,「上官大人懷疑是本官藏了水丞相?」 「身正不怕影子斜。我等只是奉旨辦事,修大人若不做虧心事,又何必多想?」上官歏別有用心地留下這句話後冷冷甩袖而去。 身後琅崖自言自語道:「還以為上官大人會從這留香苑搜起……」那語氣怎麼聽都像是揪住了別人的小辮子準備告狀呢。 「若他真從我這裡搜到人,便是他自己心裡有鬼了。」修屏遙撫唇而笑,黑眸掠過一絲不淺的玩味,「賊喊捉賊的道理你不懂?」上官歏畢竟也是個老狐狸,若他真那麼做反而會令自己清譽難保。 只不過……修屏遙眯了眯眼,這小女子當真是胡來,先前已經被偷襲過一次,還不足以令她吸取教訓嗎?她位居丞相,難道身邊連個護衛都沒有?不不,她不該是這樣不謹慎的人,還是說——她其實是故意以身犯險,想引蛇出洞?! 「嘖,她不要命了嗎?」修屏遙驀地起身往外走去,經過書齋時卻陡然停下腳步。只見兩隻白鴉正相繼往書齋的外牆上撞,「撲棱棱」,墜地了又奮力飛起,竟像是飛蛾撲火一般,不依不饒。 「這畜生也吃錯藥了嗎?」修屏遙撇嘴冷嗤一聲,才走出幾步卻猛然驚覺到不對勁——當年陸寅服了五石散瘋瘋癲癲時,似乎也曾有一陣子直往牆壁上撞? 腦中一刹那間閃過許多片段,從禦書房遇襲,到水沁泠失蹤,再到上官歏的突然造訪……或許事情已不是簡單的綁架,而是——以敵制敵,一箭雙雕? 修屏遙彎下腰去,長指撚起一隻紅蟻。他到現在還記得那日花籬下水沁泠說過的話——塵世萬物相生相剋,所以輪回不滅不息,而白鴉從來只吃地上的紅蟻。難道是紅蟻出了問題? 黑眸瞬間眯起,那只紅蟻的背上竟刻著一個字:我。 心跳一窒,似有什麼東西急著要從胸口跳出來。他接著又找到其他幾隻刻字的紅蟻,直至拼成一句話——「我在下面。」 是她!一定是她! 修屏遙疾步走回書齋,熟練地扭動第三層書架上的機關,「轟隆隆——」地面上竟出現一道裂縫!他腳步不停拾級而下,翻飛的衣角帶動鐵柵欄前的燈火明明滅滅,原來這留香苑的下面竟是一處地牢! 「大人?!」看守的獄卒驚恐望著修屏遙一臉鐵青的表情。 「可有新關押進來的?」修屏遙咬牙切齒地問道。 「有,有個女人……」話音未落,卻見修屏遙寬袖一揮,兩枚飛刃直射而出——刺中最裡面兩個獄卒的手腕,「哐啷——」獄卒手中的短劍應聲落地。 「嘖、嘖,真是勇氣可嘉呀,膽敢易容成我的人。」修屏遙笑容極冷,同時撚指一彈,便用金蠶絲封住兩人的穴道,阻止他們咬舌自盡,「在我這裡,求死可比求生還難呢。」修屏遙輕步雅然朝最裡面的牢籠走近,幽暗的眼神卻比那地獄羅刹還要陰森恐怖,誰曾從未見過這樣的近乎吃人的威懾?「這地牢裡面七七四十九種酷刑,我會讓你們一一體驗過癮!」 他俯身抱起蜷伏在裡面的女人,解了她的啞穴。她怎麼變得這麼瘦,這麼輕?仿佛稍微一觸碰便會散了架子。她的臉上已經蒼白得沒有血色,從前的她——在朝堂之上頭角崢嶸,笑著指點江山萬里的她,即便再苦再累也絕不會露出一絲病容的啊!是誰將她弄成現在這副模樣?無論是誰——他修屏遙絕對會以血還血,十、倍、奉、還! 「水沁泠。」他渾身顫抖卻柔聲喚她,小心翼翼。 水沁泠沒有睜開眼,唇邊卻露出一絲笑容,「我知道,一定是你……」她的額頭輕靠著他的胸膛,氣若遊絲,「三年前我就知道,書齋下面有個密室,所以地上的草才會長成那樣的顏色……他們拿走了我的隨身靈玉,以為我只能乖乖等死,但他們想不到,那塊玉原本就沒有通獸語的靈力,我一直都在騙他們……」她勉力喘了口氣,讓自己保持最後的清醒,「後來我看到有紅蟻爬下來,所以偷偷用金簪在它們身上刻字……呵呵我還知道,他們是想以敵制敵,嫁禍於你,所以我絕對不能死,我若死了,到時候死無對證,有口難辯——」 「你該知道,這世上沒有人能動得了我分毫。」修屏遙輕聲打斷她的話,伸手去撫她額頭,她的身體怎會是這樣涼,這樣涼的……「毋庸操這份心。」 「我知道,我都知道……這六天的時間,我想明白了很多事,我總是……等到自己快死的時候,才會把一些人看清楚,咳,總是這樣遲……」水沁泠難忍地蹙起了眉,說著只有自己聽得見的話,突然急著抓住他的衣裳,「此事非同小可,縱然是修大人也會覺得棘手的,因為我們的敵人已經不僅是七皇子,還有……」 話未說完便被修屏遙豎指掩住了唇,「乖,先歇息吧。」 夜,右大臣府。 等到太醫離開,修屏遙一雙黑眸緊緊盯著此刻坐在床上的人,許久不曾說話。 被那樣一雙眼睛盯得後背發麻,水沁泠不大自然地將身子縮進裡面半寸,抿抿嘴唇小聲道:「其實我自小便患有肺寒症,稍一遇冷便咳嗽不止,所以……」 「所以就拿五石散當飯吃?」修屏遙乾脆截了她的話,「你嫌自己命長是嗎?」 「我有璃人大夫另配的伏瓏草,和著五石散一起吃,沒有多少壞處的。」水沁泠小小聲分辯了一句,「何況這次能死裡逃生,也多虧了有五石散。」她便是將五石散塗在紅蟻身上,令吃了紅蟻的白鴉產生幻覺,終於引起他的注意。 修屏遙眯起眼睛,「也就是說,你還打算一輩子吃下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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