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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十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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屋裡一片靜謐,似乎每個人都刻意屏住了呼息。她逐一看向每一個人,卻在他們眼裡找到相同的答案。她覺得他們每個人都有一雙「證人」的眼睛,隨時都能證明她的不夠「認真」。 二十秒後,郎彩呵呵地乾笑兩聲,很不好意思地承認:「好像真的是這樣耶。」欸,大勢已去……壞人換人當了。 「什麼好像?是『真的』就是這樣。」呼,她會讓人氣到吐血。 真的……就是這樣…… 事實擺在眼前,郎彩眨了眨眼,再也笑不出來。 這似乎是個該認真一點的時刻,然而儘管她也十分想認真一點,卻就是沒有辦法許下任何承諾或給個交代。 事情看來,好像是人家先招惹她的。 然而後來又變成她招惹了人家。因此理應是該「負起責任」的。 負起責任啊……郎彩你要負起責任。她從龔千雅的眼裡讀出這訊息,也在小寶眼裡讀到同樣的意念。你要負起責任。宗奇、慕恩兄、阿孔看著她的眼神似乎都在這麼說著。害她不敢直視進江雲冰的眼裡,生怕他、生怕他看出她本性裡的不負責任。 她就是無法認真啊。 偷瞥他一眼,發現他盯著她,似在指責:我不是你的玩具。 她畏懼地別開頭。該怎麼辦?怎麼辦才好? 腳下似陷在泥濘裡無法移動。腦袋卻似在轉動地球儀上轉來轉來,幾乎沒令她昏了頭。 該怎麼辦呢? 假裝昏倒好了。 但她從來沒有昏倒過,不知道正確的預備姿勢──或者做這個假動作不需要預備姿勢?誰知道啊? 那那那……那假裝肚子痛好了。她剛剛雜食了一堆東西,這藉口應該滿有說服力的吧? 騙肖耶,她個兒雖小,但身強體健,她的胃恐怕連石頭都能消化,這種藉口她假裝不來啦。 煩惱地,她抬起頭,決定坦白從寬。 「事情到了這種地步,有些話我一定得說,其實我是一個沒有辦法對任何事情認真的人,我也不明白我怎麼會這樣。小時候,只要我對一件事情認真,我就會得到相反的結果,而且每一次都這樣,屢試不爽,真的。 「像我以前很喜歡玩洋娃娃,結果沒過多久,娃娃就被我玩壞了。我六歲那年,還曾經很認真地假裝自己是神力女超人,可以從樓梯上滑下來,結果我摔斷了一條腿──當然現在已經好了──我還曾經很認真地祈禱,可以有好心的人來當我的爸爸媽媽,但是每一次來聖安娜之家的夫妻最後帶走的都是別的孩子……還有還有,我很認真的,幾乎已經認定安娜媽媽就是我的媽媽了,可前幾年上帝還是帶走了她……」她心頭揪得都痛了起來。「每次我一認真付出就會有不好的結果。最在乎的東西總是最容易離我而去……」她哽咽地說不出話來了。 而現場則陷進了異常的沉靜。 眾人心裡不約而同地閃過幾個念頭── 郎彩這些話一如往常,是個玩笑吧? 畢竟,娃娃每天玩每天玩,當然很快會玩壞。 而從樓梯上滑下來當然很容易發生意外,這跟認不認真假裝自己是女超人沒什麼關係吧?至少跟「認真」這個主題沒有直接的關係。 最後,原來郎彩是個孤兒……? 而且她現在看起來快哭了?! 不管她說的話是真是假是玩笑話,江雲冰都已經無法回頭地走向她,扳住她的肩膀,用力地搖晃起她了。 他在她耳邊狂吼:「什麼叫做認真付出就會有不好的結果!你的洋娃娃會被玩壞,是因為你天天玩。東西玩久了就會壞,這道理你不懂嗎?還有,不管任何人異想天開想從樓梯上滑下來,只摔斷一條腿算是很不錯了,更何況你現在還有辦法健步如飛,這不是蒙主眷顧是什麼?上帝是很照顧你的,不然以你的個性,收養你的人要是被你嚇死,豈不造就了你的罪孽,阻礙你進入天堂大門?而你的安娜媽媽雖然離開了人世,但你還惦記著她,不也算是另一種定義的存在嗎?」 他說的,正是所有人心裡的想法。 「你自憐夠了沒?」呃,不包括這句。 不等她回答,他又說: 「我三歲開始學琴,八歲時第一次在眾人面前演奏,同時拿下全國兒童鋼琴大賽第一名。十五歲時拿到美國史特拉汶斯基青少年國際鋼琴賽評審獎。十八歲時又拿下國際肖邦鋼琴大賽優勝,這還只是我參加的比賽裡的一小部份。學了那麼久的鋼琴,沒有人敢說我只是憑藉幸運或天才,因為我比任何人都要認真地對待鋼琴,你說,我這麼認真的學琴,難道也會遭遇不幸嗎? 「當然,不幸的事情的確也是有的。小三時我左手受過傷,有兩個月不能彈琴。我母親車禍後手部神經受損,也無法再彈出完美的鋼琴。我爸爸因此離開我和我母親,故事聽起來的確是很令人低落,但這是因為我很認真彈琴所造成的嗎?」 不僅是郎彩被嚇到了。就連江雲冰自己也有點錯愕。他沒想到自己會這麼赤裸裸地剖析自己……還是在她面前,在眾人面前!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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