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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


  禦史台首長御史大夫冉氏家主七旬童顏鶴髮冉重字重九伸手指著當朝冬官府官拜正二品的工部卿人稱心如冰霜、腹比墨黑的石工部石履霜駭然道。

  因為那語氣實在太過驚駭了,以致讓候立一旁、怕醜事外揚、特別留意著附近鄰居動向的隨青忍不住回過頭來瞥了他家主子一眼。

  不看還好,這一看,果然也十分驚駭。

  那是什麼表情啊?

  在皇朝,男子年過三十而未婚,曰曠。

  曠字加身,就成了曠男曠夫曠臣曠兄曠工部曠副長曠大人!

  他家大人昨晚才剛過三十生辰,不會這麼快就讓曠字加身了吧?

  何況……瀾冬大人特地趕回來拯救他了不是麼?那昨晚一整夜……他們到底做了些什麼?

  被打斷心中所思所想,石履霜橫來豔色俊顏,輕斥:「我思春,不行麼?」

  承認得多麼大方!

  已有資格在頭銜上加上一枚「曠」字,但依然清俊無比的美男子笑覷著滿臉錯愕的冉重,雙手一攤,徐聲道:「倘若這也有罪的話,還請台主儘管彈劾履霜吧。」

  他……當真不理會她了?

  冉小雪坐在馬背上,兩眼直瞪著正前方那馬屁股搖搖晃晃,對於夾道人群羡慕的目光毫無所覺,腦袋瓜子不住回想自己究竟做錯了什麼,怎會惹得履霜他連看她一眼都不?

  「新科進士采春來啦!」

  「狀元郎君遊街來啦!」

  不遠的前頭,報喜人敲鑼打鼓在人群中開出一條道來,人群圍聚在天街兩側,對著新帝首次常科錄取的三十一位進士品頭論足。

  石履霜穿著緋紅色新科進士袍,頭戴御賜花翎帽,風風光光地坐在馬背上,領著進士群遊街探春。

  「今年的狀元郎君很俊俏啊……」路人議論紛紛。「榜眼、探花居然都是女相公咧……」

  前些日子,春試一結束,冉小雪便急急捧著伙食費到紀家去,尉蘭卻說石履霜已經不住紀家,出闈場後便沒有回來,去向不明。

  堅定地將伙食費交給尉蘭後,冉小雪奔出紀家大門,在京城裡到處尋覓,卻始終尋不著石履霜;為此,她一顆心懸得半天高,下不了地。

  她不知他考得如何。此回春試,試主果不其然是萬眾懼怕的禮部曇卿,考題刁鑽難發揮,連試三天三夜,她寫到最後一燭燒完了,耗盡腦汁與體力,才摸黑走出闈場。聽說石履霜早早便交卷出闈,卻不知是試得得心應手,抑或……

  固然對他是有信心的,但還是想親自問問他,想聽他說一聲他胸有成竹呀。

  哪裡想得到他一考完就不見了!

  連著幾日恍恍惚惚,對於家人詢問考得如何,冉小雪都沒心思回答,只道:「尚可、尚可。」恍惚得,甚至忘了放榜的日子……

  「小雪你考中了!」姐姐、穀雨、其他堂兄堂姐、眾家人們紛紛來恭賀她中了榜的消息。

  「雖是敬陪末座,可終究也是中了。」未來一年的待選之路,才是真正決定往後官途的重要契機。眾冉氏紛紛笑說。

  獨獨冉小雪笑不出來。她奔出家門,一路沖到春官府榜牆前,看到黑壓壓一片人群擠在白牆前尋找自己的名字,還有些人因為落第而開始踹牆洩憤。

  她被擠著、推著、被捲入人群裡,勉強貼牆而立,低仰頭一看,石玄冰三個字可不大喇喇錄寫在一甲進士第一名的位置上麼!那是履霜的正名!

  他中了!

  他高中了呀!

  放榜日子自是幾家歡樂幾家愁,越來越多人踹起榜牆,被推擠出人群漩渦裡,冉小雪卻滿心喜悅地走在街上,心裡只想著他考上了……恍惚間,人群裡仿佛瞥見他身影,她追著喊道:「履霜!」

  那人腳步微頓,略略轉過臉來,可不正是她朝朝暮暮牽掛著的石履霜!

  冉小雪心裡一喜,雙臂賣力揮舞著,就怕他沒瞧見擠在人群裡的她。

  「履霜!履霜!是我呀!是我冉小雪,我在這兒!」

  急急奔跑起來,想向他道一聲恭喜,雖是遲了一年,可老天終究有眼,讓石履霜成了新科狀元郎,心中喜悅不帶任何雜質,只有純粹的歡喜。

  石履霜眼色一沉,低下眉,不待冉小雪朝他奔來,已轉身走入人群中,瞬間不見了蹤影。

  再度被人潮淹沒的冉小雪怔站在街道上,傻傻看著石履霜消失的方向。

  「履霜,是我呀……」

  是因為沒看見她麼?還是她壓根兒認錯了人?

  帶著重重疑惑,時序來到了春暖花開的瓊林宴上。

  這是帝王作東的第一場新科進士宴。

  王宮御花園裡,幼帝身著金色帝服站在臨時挪來的臺階上,三公與各部首長隨侍階側,當然,今年擔任試主的禮部卿曇去非也在席上。

  舍人逐一唱名,由狀元開始,到進士最後一人。

  「第三十一名進士,冉小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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