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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不是。你猜我考了幾次?」程子鴻臉上有一抹無奈的表情。不待石履霜回答,他已道:「這是第三回了,我真怕今年又落榜。」

  石履霜微微笑道:「程兄多慮了,還沒考怎能知道結果。」

  「那可不。京試的試主若依往年,是春官府那位性情古怪的禮部卿,我今年恐怕又沒希望上榜了。」

  過去,皇朝科考為了避免關說和賄賂等等不公平的情事發生,試主名字往往會在考試當日才公佈。因此,儘管禮部卿曇去非已擔任過上回科考的試主,但今年會不會換人,還不是非常明朗,一切仍得由當今天子做最後決定才行。

  「哦?怎說?」

  「那位大人出題方向一向古怪,怕一個不小心,審錯了題意,洋洋灑灑一篇文章就給你批個『文不對題』,往年落榜的舉子多是這麼被淘汰的。」

  當然也包括他自己。程子鴻唉聲歎氣道:「唉,更別說我朝科考無分男女皆可應試,倘若輸給女子,豈不是臉面無光?三年前的頭榜就是一名女狀元;女人不相夫教子,卻在朝廷裡與男人一爭長短,你不覺得這種情況很令人憂慮麼?」

  「程兄是指,令夫人也想與程兄在官場上一爭長短,這情況十分令人憂慮?」

  說穿了,這人只是因為考前焦慮,才特別與他攀談的吧。否則他們入住這間旅店也半個多月了,就不見他像今日這般熱絡,還邀請他同桌吃飯呢。

  「正是!」程子鴻連連點頭道:「拙荊說,我今年再要考不上,下一回乾脆她出來考,叫我改當個『不仕』,留在家裡奶孩子。」

  「聽起來也還不錯。」

  「那可不!」程子鴻反應有些激動地說:「我若留在家裡奶孩子,這十年來苦讀寒窗,豈不是沒半點意義了!換作是你,也不想墮落至此吧!」

  「不知道,石某尚未婚配。」還不知道以後他會不會想留在家裡奶孩子,但眼前他只想登第入朝,官拜一品。

  一聽見石履霜還沒娶妻,程子鴻以過來人的立場勸道:「既然如此,我真的建議石兄,往後若要娶妻,可得娶一個不仕女啊。」否則像他現在這樣,家中妻子一直想出來做官,成天吵鬧不休,可叫他怎麼有辦法齊家治國?

  「再說吧!今日多謝程兄款待。」石履霜吃飽喝足,想離開了,便道:「倘若沒有其它的事,石某有些倦怠,先告退了。」

  這旅棧吃、住的開銷是分開算的,他身上盤纏不多,若非下樓時剛好看見程子鴻點了一桌菜吃不完,見他出現,拼命向他招手,他大概買塊炊餅嚼一嚼,就算解決了一餐。

  拿人手短,吃人嘴軟。石履霜自覺還算盡責,至少讓程子鴻發了發牢騷。

  這種事情,若非真令程子鴻深覺困擾,又不好對其他自恃甚高的舉子提起,他大概也沒機會吃頓有菜有肉的熱食吧。

  程子鴻見石履霜要走,也沒強留,他還煩惱著今年若考不上,該怎麼辦呢。

  怔愣半晌才想起,石履霜似乎始終都沒怎麼透露關於自己的事。

  只知道他姓石,字履霜;而大名、生辰、籍貫呢,竟沒一樣聽他說起的。這人年紀看似輕輕,但舉手投足間卻隱然有種老成與世故。

  距科考還有十天,一般由外地來到京城的士子,無分男女,誰不是一天到晚躲在旅棧客房裡勤作文章,或者再多熟記幾篇經書。

  但石履霜似乎不這麼做,他總是大清早就步行離開旅棧,入夜後才回來休息,也沒見他拿書出來讀過。

  入住旅棧那天,他曾瞥見他行囊,裡頭只有幾件替換衣物,書也沒幾本,顯然是個寒微士人,不似他家財頗豐。

  不知道他都去了哪裡?

  一般人若是第一次從外地入京來,必定會被帝京的繁華勝景給迷住。

  他,每天離開旅棧,不會是趁機去觀光吧?

  石履霜正是去觀光。

  皇朝帝京在歷代君王開明的統治下,商業繁榮,貿易興盛。

  不同於其它州郡,入夜後甚至沒有宵禁。京城文風鼎盛,處處有美食美酒,街上人人衣冠楚楚,更別說朝中大臣,人品相貌皆是一時之選。

  當今天子朱雀帝癖好美色,果然名不虛傳。

  他刻意在官府林立的城北一帶走動,雖然礙於身份低微,無法自由進出有甲七護衛的六部府廳所在的皇城。

  但此刻,他站在皇城正南的丹鳳門外,以石履霜這名字起誓,總有一天,他要進得這門,當一個人上之人,官拜一品。

  「唉,又一個來探路的。」左側不遠處一個男性嗓音道。

  「說不定是來觀光的呢。」同樣是左側走來,另一個語帶戲謔的女聲說道。

  石履霜轉過頭去,只瞧見兩名身著公服的小吏。從衣著顏色是青底白緣來看,應是春官府的小吏。

  也是。此刻他所站立之處,正是明年二月初春時,要貼上新科進士榜的榜牆。

  這白牆立在皇城南門左側,每隔三年都會被人踹倒一次。原因無它,只因落榜者眾,眾人落第後心情憤慨,紛紛踹牆洩恨,也是人之常情。

  兩名府吏,一男一女,拎著補牆的工具前來,見石履霜站在牆邊,並不驅趕他,只是相繼蹲下,對著這榜牆研究起來。

  石履霜覺得好奇,就在一旁看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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