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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六


  問清楚皇朝的禮法之後,麒麟便齋戒受諫,且夜宿獄前,下旨不許令三公知曉此事。三公一日不出獄,她便一日不安寢。

  「麒麟又不笨。」另一間囚室裡出太保的聲音。「太傅,別忘了她是你教出來的。你有十成聰明,麒麟起碼也學得了八分。現下,她必定夜宿地牢外,學你自我降罪——咳咳——以麒麟的個性,她是寧可委屈自己,也不會輕易低頭的。」

  「太保說的是。」婁歡自嘲地道。在某些方面,麒麟確實像他。是因為長達十年的教養所導致的結果嗎?教出一個思考方式與他幾乎如出一轍的君王。

  再度聽見輕咳聲,婁歡蹙起眉,關切地問:「太保,你身體不適嗎?」

  太保仍在咳嗽,沒有回話。

  太師出聲了。「婁太傅,太保已經受寒兩天了。」語氣裡帶有一絲憂慮。

  一聽見太師的話,站在婁歡囚室前的夏官長立即反應過來,「我這就去告訴陛下,請她特赦三公。」地牢太過陰冷潮濕,一直關在裡頭,很容易生病。

  「不行,咳咳。」太保阻止。「陛下正在學習如何獨當一面,好不容易才稍稍上了軌道。我還掌得住,別拿這些小事情去煩她。」

  「這不是小事。」婁歡當下決定:「夏官長,麻煩你請御醫過來——」

  太保打斷婁歡的話。「請御醫來,可以,但是別讓陛下知道。你們只要好好照顧陛下就可以了。不過短短幾日的牢獄之災,我若受不住,又怎麼有資格當一名帝師?」不是不明白婁歡的用心良苦,既是如此,她也不能軟弱。

  「太保,你身上帶著披風嗎?」太師突然插話問道。

  「咳,沒。」誰知道地牢裡入夜後會這麼冷。她又沒被關過。

  「夏官長,麻煩你。」太師解下身上的披風,遞給囚室外的夏官長。

  夏官長會意,將太師的披風轉交給太保。

  「咦!太師你……」經常隨身穿著披風嗎?就連溫暖的春季也不忘披風隨身啊。如今想來,好像確實如此呢。但太師看起來身強體健,不像是怕冷的人。

  「太保你畏冷,應該要記得隨時多帶一件披風,以備天候突然轉涼,又或者偶爾在外頭露睡時,可以避免受寒。」

  「太師,你……?」怎麼說得好似很清楚她平日到處亂睡的小習慣?

  「太師說的是。」婁歡說:「太保該多照顧自己。」再度聽見太保囚室裡的輕微乾咳,先前他因為忙於國事和留意麒麟,沒有注意到太保的狀況。「夏官長,在你請御醫過來以前,麻煩你幫我傳一句話給陛下吧。就說:『這一回,是婁歡輸了。』」

  夏官長虎目圓睜。「相爺……?」婁相要對君王認輸?這可是破天荒頭一次!

  「輸給懂得向群臣請學的君王,婁歡榮幸之至。」

  「暫時滿意了,婁太傅?」太師頗有些嘲弄地道。

  「如果真讓太保出事,想必太師與陛下都不會原諒我。」有些事情該適可而止,才會有效用。

  太保聞言,卻一點兒也不高興。「本太保已經打定主意要服刑滿月才出獄!咳咳。」奈何時不我與。

  夏官長才將婁歡的話帶到,麒麟已經親自進入地牢來迎接帝師。

  「保保,快出來吧,趁太傅沒改變心意,我們趕緊逃走。」話說得很急,顯然真怕婁歡又反悔。

  太保無可奈何,只能被麒麟牽著走。

  「慢著,陛下。」婁歡出聲制止。

  麒麟擰眉看向婁歡。「太傅?」他不是已經認輸,難道又有機關?

  囚禁獄中十日,真不知婁歡怎有辦法看起來非但不憔悴,雙目還炯炯有神。

  「陛下還未下旨特赦,罪臣怎麼能走?」

  聞言,麒麟松了一口氣。她走到婁歡的囚室前,聲音鏗鏘,下口諭道:

  「三公以自罪規勸天子,朕已深知反省,未來必兢兢業業,朝乾夕惕,不敢怠惰,故此,傳朕旨意,即刻赦免三公,複職如初。」

  她緊張地看著婁歡,怕又被拒絕。直到婁歡謝恩,麒麟這才放鬆下來,綻開一抹開懷的笑容。「太傅,你剛說,這回是你輸?」有點懷疑是自己聽錯了。贏的滋味太美好,有點不真實呢。

  婁歡微笑。「臣不曾期望自己是贏家。」

  麒麟沒有被婁歡騙去,她回以一笑,很清楚即使婁歡不期望自己贏,但他們十年來無數次的交手,他也已經占了太多次的上風。

  她得來非常努力,才能再贏一次。

  至於為什麼這麼想贏,麒麟沒有仔細想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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