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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仔細捕捉著少帝臉上每一分矛盾的表情變化,邵太師知道,一本《麟之趾》已經達成了它的使命。它使一名帝王能反過來思考,「國家」究竟是什麼?而所謂的「帝王」,又是一個什麼樣的身分。

  不需點破,他知道眼前這位少帝心中已經擱下了這樣的問題,日後他將會時時去想它。

  「如此簡單的問題,陛下答不出來嗎?」太師刻意提問。

  少帝悶聲。「朕確實答不出來。」

  「沒關係,陛下慢慢思考,等陛下有了答案,臣必洗耳恭聽。」

  少帝一時哭笑不得,覺得太師似乎很樂見他煩惱;可他不想如此過日子啊。

  唔,一動腦,就頭疼。少帝趕緊找藉口道:「倘若太師沒有其他事,朕想——」

  「咦,這是什麼?」原本閑坐在長椅上的太保,此時坐姿變成躺姿,又不知怎地,一隻手從椅墊下翻出幾本線裝書。「宜春香質?龍陽——」

  少帝的頭痛頓時不翼而飛,他吃了一驚,大步奔向長椅所在。「保保!」

  「——逸史?」太保訝異地讀出那本書的書名。

  少帝還來不及將書給藏起,太師竟早他一步將太保手中的兩本書冊搶在手裡。他雙眼驚瞪,心裡暗叫不好。

  翻也不翻,太師覷著一臉心虛的少帝。「宜春香質、龍陽逸史?」

  少帝面容一陣紅一陣白。儘管心虛,卻仍故作鎮定。「呃……如太師所見,正是。」但願太師不知道那是什麼書。

  可惜,期待落空了。閱書無數,宛如一座活動藏書秘府的邵太師,就算沒細讀過該書內容,也可能早已從金匱的藏書總目裡,得知這兩本書的性質。

  「男色豔情小說,遠東古國的情色書籍?敢問陛下,何以會有這兩本圖文並茂的繡像珍版書?」是的,他不僅知道,甚至連版本都了然清楚。

  「太師不是明知故問嗎?」少帝很不想正面回答。

  「臣愚昧,請陛下指教。」

  是我比較愚昧吧!居然吧這兩本書藏在椅墊下,保保經常在那裡睡覺啊……少帝沒有退路,只得硬著頭皮道:「不就是書嘛,當然是用來看的啊。」

  「那麼陛下看過這兩本書了嗎?」

  「翻了一點,還沒看完。」因為每次想偷看時,都剛好有人在場,不方便。

  「敢問陛下為什麼想看這兩本豔情小說?」而且還是將「男色」的!

  太師你一定要追問到底是不是?好,你想知道,我就告訴你,可別被嚇到了。

  少帝瞠著眼,硬著頭皮回答:「當然是因為好奇。」

  「好奇?」這男人挑起眉的樣子還是顯得有點冷漠。

  「沒錯。朕好奇男人跟男人之間,是否也能進行曖昧之事。」原來人只要理直氣壯起來,就不會覺得尷尬了。

  瞥見太保露出好奇的眼神,少帝吞了吞口水,祈禱自己並未臉紅。

  「陛下為什麼想知道這種事?」

  「……」少帝猶豫地道:「民間風傳,太傅年近三十,卻從來不近女色,懷疑他可能斷袖,基於關心,因此——」

  「感謝陛下的關心,不過臣並沒有斷袖之好。」隨著一個不疾不徐、帶著淺淺笑意的男聲出現,婁歡走進禦書房裡。

  「太傅?!」少帝滿面尷尬地瞪著剛剛走進來的男人。

  見婁歡正要取走太師手中的豔情小說,少帝在心底哀嚎了聲。

  「抱歉,我滿好奇的,可以讓我搶先一讀嗎?」太保笑吟吟地從太傅手中接過那兩本書。

  見小說最終落在太保手上,少帝這才松了口氣。

  開玩笑!要是讓太傅看到書裡頭男男交歡的露骨描寫……加上他剛剛才聽見自己被懷疑有斷袖之癖……他這帝王,以後還怎麼在太傅面前抬得起頭?

  將少帝的種種微妙反應看在眼底,有一搭沒一搭翻看著手上豔書精緻繪像的太保,心底有了某種領悟。

  她的少帝……竟然也開始看這種露骨的插圖與文字了啊……也是,畢竟都十六歲了,會對這些事情好奇也是理所當然的。

  嗯,看來她得找個安靜的地方好好研究這些書,日後才好跟她的君王討論當中的可行與不可行。畢竟這種豔情書刊,或多或少都有些誇大失真,要是從裡面學到了錯誤的觀念,往後要糾正回來可不容易。

  似是洞悉了太保的想法,邵太師輕聲問道:「太保似乎對那兩本說很有興趣?」

  她抬起頭,晃了晃手中書本。「怎麼,太師也想一睹為快?那這本先給你咱們輪著看。」她可是很大方的。

  太師也不客氣地接過那本《龍陽逸史》,覷著太保道:「這書裡都是荒誕不經的描寫,太保不必浪費時間細讀。」換言之,他早已看過。

  太保聞言,趕緊搶過太師手中的書,呵呵笑道:「男子與女子的看法也許不盡相同,是不是荒誕不經,待我讀過後再說。」

  兩人一來一往之時,少帝已被婁歡帶往堆放著一大堆奏章的所在,準備處理這幾天由全國各地送來的公文。他出城巡視京川數天,少帝貪懶沒有辦公,今日得盯著他加緊工作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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