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衛小遊 > 傾國東宮 | 上頁 下頁 |
三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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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第二天后,海象稍穩,僕人見他終日躲在艙房裡,連太子請她出房用餐,他都拒絕,這才擦覺有異。 帶著太醫趕往黃梨江倉房的真夜,因為連聲呼喊都無人回應,直接命令衛士撞開艙門,但仍記得讓其他人在外面候著,自己單獨進艙房探視。 見少年躺在床上,臉色蒼白,肌膚冰冷,真夜倏地一緊。 還以為他只是輕微不適,有點暈船罷了,正想找機會取笑一番,說他跟帶緣一樣,嘴上逞強,但一出海就像只病貓,但真見他成了病貓,他卻半句玩笑話都說不出來了。 空氣裡隱隱彌漫著一股淡淡的血腥味,真夜蹙起眉頭,急急俯近少年。 「小梨子,你醒來。」接連喚數聲。才見少年眼皮略略一睜。 黃梨江勉強睜開沉重的眼皮,恍惚見到真夜,直覺想 翻過身去。 「你受傷了麼?」房裡有股血氣,不知道是不是哪裡受傷了。 偏偏喚他不醒,真夜目光一瞬,伸手翻轉他身軀,隔著被冷汗浸透的衣裳一一摸索,確定他沒有受傷後,沉默半響,他領悟過來,明白了正發生在黃梨江身上的事。 是月信初至麼? 也是,畢竟都已是年近16歲的……少女了。 原先還曾想過,他這侍讀有點晚熟…… 龍英站在艙門外,擔心地喊道:「殿下,公子還好吧?」 「……沒事,只是艙房裡不通風,又有點暈船,請孫太醫熬些止暈的湯藥——」 「嗯,止暈藥送到我艙房裡備著。」以小梨子現在這狀況,不能放她一個人在這,否則遲早會被人識破她的身份。 女子在天朝的地位不比男子,航行和尚的船員甚至相信,如果讓女人登船將會發生船難,萬一被人知道船上確實有個女子,就算自己是太子,怕也救不了她。不再遲疑,真夜戀人帶被,一把抱起暈眩中的少女。 被抱起的刹那,她清醒過來,想推開他。「不要,我沒事…」 「別逞強。」真夜搖頭歎道,仍舊將少女抱在懷中,準備走出船艙。 「沒逞強,我只是——唔,快放下我,我要吐了——」語未畢,真夜沒有放手,而懷裡的倔強人兒也果真吐了。酸水和穢物沾了真夜滿身,掩蓋掉原先彌漫在空氣裡的淡淡血腥氣味。 站在艙房外的衛士與船員們見狀,莫不驚呼出聲。 「殿下!」 真夜連眉頭都沒皺一下,只喚人拿來一隻木桶,扶著少女趴在桶邊,將肚裡酸水吐個乾淨。 等到黃梨江再也吐不出東西時,真夜這才重新抱起她,走回自己專屬的艙房。 「讓人把這裡清理乾淨,侍讀暫時到我艙房裡住。」他交代。 伶俐的僕從早已在檯子艙房裡備好目魚用的熱水和更換的義務。 接著,沐浴、更衣、喝藥,渾渾噩噩中,黃梨江一隻聽見真夜在耳邊重複著一句話:「小梨子,醒著,你得照顧自己。」 如果不想被看穿她女扮男裝,有些事不能讓人代勞。 儘管虛弱,臉色慘白的小女子仍拼命捉著一絲理智道:「我會醒著。」 她只清醒到,在臨時搭設的屏風後,為自己更衣……而後便跌進真夜等待的懷抱裡。「做得很好……」真夜輕聲贊許,接手了後續的事。 發現自己不是男子,是在九歲那一年,不小心瞧見鄰家男孩如廁的姿勢跟自己不一樣,回家追根究底,才發現原來「他」根本就是個女孩子。 她受到驚嚇,好幾天都說不出話,娘親這才向她吐露實情…… 她的娘親,汴梁沐容,嫁給爹後,大家都只叫她「黃夫人」。 天朝女子出嫁後便改從夫姓,因此在那之前,她也不知道娘親原本的姓氏,以及「汴梁」一氏的來歷。 娘說:當一個汴梁女子,必須處處循規蹈矩,笑不能露齒,語不能抬頭,坐如山,行如鐘,要能入的庖廚,出得廳堂,一輩子生活在重重桎梏裡。家族人會說,那是傳統,只有汴梁女子才有資格繼承的傳統——梨兒,娘直銷就被你外祖奶奶這樣教導,但我內心總是不舒暢,我們尊禮侍奉的朝代已經滅亡幾百年了,禮俗是死的,繼承僵化的禮制沒有任何意義。小時候娘不知道反抗,傻傻接受了一切;但你不一樣,你可以不要當一個規矩死板、一輩子背負著前朝遺民陰影的汴梁氏,你是這時代的人了。「 「爹……知道我是女孩麼?」雖然並不介意當個男孩,但她不僅學不來男孩子那種站著如廁的方式…… 「當然知道啊。」娘微微一笑。」其實當天朝女子也沒有什麼不好。天朝女子,十三歲就出嫁的,大有人在,只是一旦你講一聲都寄託在一個男人身上時,幸福與否,就不再能由你自己決定。你想要那個樣子麼,梨兒?」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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