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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六


  “好好好,我投降。”容四郎咕噥道:“反正那個名號也不是我自己封的……”

  跟著衛齊嵐閉目養神片刻,恢復了點精神的容四郎突然想到了些什麼,又睜開眼睛。“這實在太奇怪了,如果王上召你回京是要問你罪,為什麼十裡亭外會有那麼多人來替戍邊多年的將軍接風洗塵?”

  “我不知道。”

  像是早料到衛齊嵐會有這樣的回答,容四郎不以為意,又道:“還有啊,那名站在王上身邊的年輕男子……你見過他嗎?”

  “沒見過。”他根本從頭到尾都沒抬起頭,又怎麼會知道他是誰。

  容四郎思索著當時聽到的話。

  英雄也是人,也會犯錯……

  “老實說,將軍大人,你是不是得罪過什麼人?”否則他怎麼老覺得,那男子說的那些話,像是特別說給衛齊嵐聽的。

  “我不記得我有得罪過什麼人。”衛齊嵐說:“三年前我們停留在王城中的時間並不長。”

  當時他唯一說得上“得罪”的,也就只有婉拒迎娶公主一事可能得罪了一些人。但在東陵,女子無論是在民間或宮中,大多不得抛頭露面,更遑論干預政事了,因此不可能是公主挾怨報復才對。

  衛齊嵐不認為今日被網羅下獄,會跟當年拒婚一事有關。那麼,線索又斷了。

  最後一個疑問。容四郎看著伸手不見五指的黑暗天牢。“你說你『知罪』,請問你究竟是犯了什麼罪?”

  衛齊嵐沒有立刻回答,久久,他才道:“我說出來,你不要太驚訝。”

  容四郎拍拍胸脯。“我膽子夠大,你說吧。”

  他準確無誤地在黑暗中找到容四郎的臉,回答說:“我應該是犯了殺人罪。”

  什麼殺人罪?當將軍的人,要不殺人,還有點困難吧。

  容四郎蹙起眉。“你殺了什麼人?”

  不是非常肯定的。“我想……我是殺了一個將軍吧。”

  容四郎瞪大雙眼,腦子立即轉了過來。“你是說你殺了金虎將軍?”

  衛齊嵐點頭。“恐怕是。”

  容四郎突然大笑出聲。“你什麼時候知道的?”

  “剛剛才想到的。”這是唯一合理的解釋,時間點上也很湊巧。

  容四郎大拍雙腿,“真是的,我應該要比你早一步想到的。”

  衛齊嵐唇邊掛上一抹微笑。“可惜你還是晚了我一步。”

  容四郎猛然止住了笑聲。“既然你是剛剛才想到的,那幹嘛王上一問罪,你就知罪了?”白白讓他們被關進來當替罪羔羊。

  不料衛齊嵐竟道:“那時候我想也沒想,就覺得應該要那麼說。”

  “衛齊嵐你——”

  “我知罪。”衛齊嵐連忙道歉。這句話說起來實在是很順口。

  還好黑暗中看不見容四郎的目光,不然衛齊嵐早被眼神化成的利刃給千刀萬剮了。

  “這是一步險棋,你可知道?”

  金闕宮中,最為尊貴的十五歲少年一邊嘗著近侍宮女采衣準備的蓮子湯,一邊抽空詢問那名站在窗邊,尚未換下玄色朝服的青年。

  “臣知道。”青年視線定在窗外早春的宮廷花園。

  “那好,”像是得到了滿意的答案,東陵少王點點頭,轉道:“快來嘗嘗看這蓮子湯。采衣用玫瑰花瓣熬成的湯汁,搭配清香的蓮子,喝起來爽口極了。”

  采衣早為項少初預備了一碗蓮子湯候著。“大人快來嘗嘗,冷了就不好吃了。”

  項少初離開窗邊,端起蓮子湯。“多謝采衣姑娘。”

  采衣為這一聲謝,臉頰染上了一層薄紅。

  少王笑著調侃道:“采衣對項大人可真是體貼,不怕我哪天真把你賜給少初。”

  采衣尚未及抗議,另一名宮女采月便調笑道:“那才好呢,采衣仰慕項大人多時了呢。”

  “采月快別胡說了。”采衣急得臉都紅了,連忙澄清,“我只是、只是想,大人身子骨比較單薄,再說我對王上可是忠心耿耿,更不用說——”

  東陵少王不由得哈哈大笑。“開玩笑的啦,別當真,我哪裡捨得把我廚藝最好的侍女送走,除非……”兩隻眼睛淘氣地轉向正在喝蓮子湯的清秀男子,一點兒也沒有“君無戲言”的自覺。

  采衣一顆心差點沒跳出喉嚨。

  采月好奇地問:“除非怎麼樣?”

  “除非愛卿住進金闕宮中,與我長相為伴,那就不用分你我啦。”

  項少初單手輕拍著胸口,好不容易才吞進了一顆噎住喉嚨的蓮子。“萬萬不可,我的王上,您就別再戲弄我們了。”

  “嘖,借我戲弄一下會少塊肉喔。”用完一碗蓮子湯,東陵少王伸了伸懶腰,遣退了宮女們。

  待寢宮中只剩下他與心愛臣子兩人之後,才問:“話說回來,愛卿,你打算關他們幾天?”

  “三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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