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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十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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傑克前一天晚上便叫大家休假一天,晚上不要到藍月。 隔天果然雨勢風勢都變大了,到了大半夜的時候,雨勢還沒有稍停的跡象。大雨打在緊閉的玻璃窗上,我和朵夏躲在房裡,咪寶不安地在屋裡躁動著。 「雨好大。」狂風呼嘯。 「不知道酒館那邊有沒有事?」說完,朵夏和我不約而同地為藍月擔憂起來。 昨天離開酒館時窗子有關好嗎?門有鎖緊嗎?防水袋能不能阻擋住大雨? 街上如果淹水了,會不會淹進酒館裡? 結果我們一整夜擔心得合不攏眼。 這是個漫長的一夜,好不容易等到天亮後,風雨停了。 朵夏挨在我身邊,剛剛睡去。 我沒叫醒她,穿上雨鞋,捉了把傘便出了門。 一夜狂風暴雨過後,城市被摧殘得滿目瘡痍。 街道上鋪滿了被風吹落的葉子,行道樹倒了幾棵,商店的壓克力招牌也掛在牆壁上搖搖欲墜,下水道湧出大量的水來,較低窪的路成了水鄉澤國,強行涉水的車濺起一濂濂水幕,更加雪上加霜。 空氣裡彌漫著濕意、泥土氣味,和某種大災過後的寂靜感。 我走過幾條街,遠遠地就見到酒館的大門已經被打開。 誰這麼早來? 是不是酒館裡淹了水? 抱著憂慮,我走往門口一看,果然裡頭已經泡了水,地板上堆著大水退去後留下來的泥沙。 燈沒有亮。我想起剛剛走過來時,電力公司的工人正在搶修的電線杆。這一帶大約是斷電了。 隱隱約約地,我看見裡頭一個高大的身影。「傑克?」 那身影朝門口光亮處走過來,當我看清楚他的臉時,不禁張大了嘴。 「蘇西,是你嗎?」他探頭問道。 「啊,你、你回來了!」 酒館裡一團糟,我們移師到另一條沒有停電的街,找到了一家早餐店。 點了兩碗粥,一籠湯包,然後便談起過去這一年多所發生經歷的事情來。 這叫作敘舊嗎? 我無法自已地在他臉上找尋著。 找尋什麼呢?風霜的痕跡、旅途的疲憊?雨過天青的清澈? 不,不是的。我在找尋他回來的理由。他已經忘了嗎?所以才會回來? 「這麼久了,一年多來,你都在什麼地方?」 熱粥在我們眼前氤氳著,我發現我很難看得見他的改變。 「我去了一趟挪威,我在那裡有一間屋,住了半年多,後來便到處跑,接了幾份攝影領隊的工作,帶一群業餘攝影人到處去拍照……」 這還是我第一次從他口中聽到他說起自己的事。原來他在挪威有一間房子,他經常去那裡住;他有國際旅遊領隊執照,經常接一些特別的領隊工作,最經常帶著攝影愛好者去拍攝一般旅行團難以到達的各地風光,這回他走了幾趟極地。 粥稍稍涼了,彌漫在我們眼前的煙漸漸散開。 經他這麼一說,我才在他臉上找到幾處凍傷後又痊癒的痕跡。他有著與我截然不同的生活。 「你呢?你這一年多來都在做什麼?」 「我?」聳肩一笑。「我在替你照顧酒館,我很努力在學,我想我現在應該可以調出一杯很不錯的酒,改天有空讓我調一杯KICK給你喝。」 「好啊。」他對我溫溫一笑。 我原以為他對我的態度並沒有改變,直到我察覺出他溫和的笑容下豎起的一道玻璃藩籬。 是,他很隨和,他跟我說起他自己的事。但是在感情上,他保留著一塊區域,用一道藩籬阻止我的侵入,拒絕我的探索。 這嚇住了我。 這道藩籬,是花了他多久時間才建立起來的? 我不敢逾越,盡可能地遠離。直到退後到一個安全的距離外,我才有辦法對他微笑。 他是因為找到遺忘的方法了,我卻還沒有。 我仍記得分別的那一晚,他說過的每一個字。 他說我的眼睛藏不住秘密。如果他看著我的眼睛,他就會想起來。 我不敢正視他的眼,只好頻頻躲避。 「你粥涼了。」 「什麼?」我抬起頭,無法避免地接觸到他的視線。 他一向比我會隱藏自己。我看不出他改變了多少。 「粥涼了,蘇西,快吃吧,你好像比以前又更瘦了一點。」他平靜地說,但移開視線,不再看我。 我舀起一口鹹粥放進嘴裡,很快地咽下。「你回來了真好,大家都很想念你。」鹹鹹的滋味。 他沒有說話。 「這次你應該會留下來了吧?」 「嗯,會待在這裡一陣子。」 好半晌我才弄懂他的話。他是說他會待一陣子,而不是就此留下來,永遠。 他還會離開,是嗎? 我沒有再問。 「你還是沒有變……」 「嗯?」他抬起頭。 我望進他令人看不透的眼底。「你的心依然是一片森林。」 吃過早餐後,我們回到酒館,發現所有人都到齊了。 傑克、一民、維、小季、朵夏,以及咪寶。 瑟琳娜行蹤成謎,但精神與我們同在。 看見久違的穆特蘭,每個人都瞪大眼睛,懷疑自己是不是看到了幻覺。 穆特蘭環視著每個人,最後目光停留在朵夏身上。「小妖精,生日快樂。」 朵夏蠕動著嘴唇,「已經過了很久了……」話還沒說完,她便抱著咪寶一起撲向他。「太好了,你回來了!」 她說出了每個人心裡的話。 當所有人還在為他的歸來興奮不已時,我卻看著他的背影,知道他的去意,心中滿是莫名地惆悵。 穆特蘭臉上始終掛著微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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