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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九


  在這裡調調情,只是一個無傷大雅的遊戲,自有不成文的遊戲規則,人人皆知。

  酒館裡的一切對客人來說反而是虛幻的,只對我們而言是真實。這讓我們成為不同世界裡的人。

  有時候我不禁猜想,一民之所以格外開朗是不是跟他不怎麼愉快的大學生涯有關?一民的父母親都是名校教授,望子成龍,希望他念醫科,他也如父母願考上了第一志願,卻愈念愈不快樂,終於有一天他崩潰了,從此就不再踏入校門,奔逃出來。

  相較於一民的「返童化」,維剛好恰恰呈相反狀態。

  他今年只有二十,外表比實際年齡成熟的多。對於自己的過去很少主動提起,大家只知道在多年前的某一天,他被穆特蘭帶進藍月,從此就在這裡安定下來。他對所有人總是習慣性地保持距離。至今仍是。

  聽著他們的故事,我無法不想到我自己也是跟他們一樣,都是被帶回來的。

  我覺得我們這幾個人好像被丟棄的布娃娃,渾身是傷。被穆持蘭撿到,他帶回我們,然後試著縫合每一道傷口。

  這是緣份。

  我總以為,一個人會和一個地方結緣,背後必然因著一段故事。

  而且故事還在持續進行中。

  傷心酒館就是這樣一個地方。

  我們因為傷心而來到這裡,同時又在這裡找到力量,慢慢醫治自己,也醫治其他同樣遭遇的人。

  一群人偎在一起也許無法加快傷口癒合的速度,但是比較溫暖。

  比較有力量。

  這是一個充滿著力量的地方。

  我會在這裡待上多久呢?

  瑟琳娜是個年齡和行蹤都成謎的占卜師。

  她不定期會出現在藍色月亮,每次來都穿戴著神秘的頭紗,手上帶著彩色圈環,每次舉起手腕時都會發出啷當的聲響,讓她更添加了幾分魅惑。

  「像個巫師。」傑克對她的評語。

  我也同意:「很迷人的巫師。」

  藍色月亮基本上算是一個Jazz酒館,不過這裡的作風跟一般爵士PUB不大一樣。一般爵士吧會把精采的樂團排在週五夜和週末,但藍月卻把表演排在星期三這一天,其它時間則通常放放沙發音樂,偶爾會有幾個例外的表演活動安插進來。所以要在藍月找到寧靜和嘗嘗獨處的滋味是很容易的事。

  今天是星期四,沒有表演,傑克在唱機裡放了Leonard Cohen的歌,讓入夜的酒館裡彌漫著他蒼老低沉的獨特嗓音。

  我們一邊擦著酒杯一邊看著今晚酒館裡的客人三兩成群地眾在一張張小桌子旁,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

  角落那邊傳來瑟琳娜具有魔力的喁喁低語,像是古老的咒語,在她面前被她吸引住的是幾名大約二十七、八歲的女白領,工作繁忙之余,來藍月尋求解放。

  大約又過了十來分鐘,那幾位女白領哄笑出聲,站了起來拿起皮包離開酒館。

  一民和維替她們拉開店門。

  「蘇西,幫個忙把這杯酒送過去那一桌。」

  回過神來,看見傑克不知何時弄了幾杯綠色蚱蜢。「哪一桌?」

  他撇了撇嘴。

  「我知道了,我拿過去。」

  我把酒放進託盤裡,穩健地朝瑟琳娜那一桌走過去。

  近來端盤子端久了,手臂比以往有力,酒汁已經很少濺出來。

  「瑟琳娜,辛苦了,喝杯酒解解渴。」

  我把雞尾酒杯放在桌子上,順道收拾幾個空了的酒杯。

  瑟琳娜揚起眉,拿起酒杯啜了口。「謝了。」看了傑克一眼又轉過來看著我。「蘇西,你來到這裡,有多久了?」

  我頓住。「嗯,我沒計算時間。」時間在這裡好像是停頓的,不會前進,日復一日。

  「嗯,有半年多了吧?」

  半年?「有那麼久了嗎?」我瞪大眼。怎麼我一點感覺也沒有?

  瑟琳娜描繪著黑色眼線的眼看著我。「來,坐下來我們聊一聊。」

  「我先把杯子收回去——」

  「我來收。」小季不知從何處冒出來,收走我手中的託盤。

  我只好坐下來,在瑟琳娜審視的眼光下有些坐立不安。

  瑟琳娜勾起漂亮的唇。「想算個命嗎?」

  我看著她手中的塔羅牌,猶豫片刻,搖搖頭。

  「不想預知未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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