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學達書庫 > 衛小遊 > 兩個愛人半顆心 > |
| 二十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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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意儂一直沒有再懷孕過,有一回我問她,她說,她已經結紮了。 你絕對無法想像當時我楞在當場的情景。我的腦中一片空白,活像是腦髓被活活挖出來,填進泥土一樣。 為了這件事,我一度相當不能諒解。 婚後不會有過的冷戰,為了這件事首度在我和意儂之間蔓延開來。 我不相信意依會不清楚我喜歡小孩,結紮不是她一人的事,而她事前卻沒有與我商量過,我無法不生氣。 「只要櫻子一個孩子不好嗎?」那時的她這樣問我。 當然不好。我愛秋櫻,也愛意依,我還有許多愛想給我們未來可能有的孩子,但意儂斷絕了我的希望。 我明白地告訴了意儂我的感受,她苦惱地望著我,說:「但是我只想要櫻子一個女兒。」 「為什麼?」我差點沒對她吼。 「因為,她是我們愛的結晶,我份外珍惜。」她如此說,然後便沉默了。 我實在不懂意儂的話意,秋櫻是我們愛的結晶,難道未來再有的孩子就不是嗎?當時的我,心思一團亂,也無法懂。 我們原該決裂,但是意儂的悽楚神色堵住了我的嘴。霎時間我才明白,我根本無法真正對意儂冷淡,因為冷淡她的同時也會折磨我自己。 我懷疑我愛意儂愛逾我的生命。 雖然如此,然而,孩子的夢想卻一直出現在我夢中,夜夜糾纏著我。 意儂成為我的苦,我愛之、又避之莫及。 又珊成為我的避風港,但是我和又珊之間,永遠見不得光。 那種精神上的壓力,壓得我們喘不過氣來,再加上又珊拿掉孩子後情緒一直很低落,輕生的念頭像光一樣的閃進我們的腦于裡,成了一種一觸即發的引線。 生既無歡,死又何懼? 死了,就解脫了,所以我們決定要一起死。 下了決定的當晚,我帶了兩罐安眠藥到又珊的住處去,打算一人一罐,就此長睡不起…… 想就此死去的那晚,月暗星晦。 我和又珊坐在臥房的床上,安眠藥散放在我們之間。 那一顆一顆白色的小藥片,將引領我們的魂魄逃脫世俗的羈絆,自殺的魂也許上不了天堂,而我們甘願深墜地獄。 又珊的手緩緩碰觸那些藥,拿起一顆,喃喃道:「我這一生,活得不算成功,我不曉得未來還有什麼等著我去面對。親情、愛情、金錢,都若有似無的飄蕩在我周遭,常常以為觸手可及,捉回來的卻只剩下一掌心的空氣,這種落空的感覺,我害怕,」然後,她和水吞下一顆。 我看著她不顧一切的姿態。心中有不小的震撼。 一個對未來生命了無生趣的人,擁有的就是像此刻約又珊這樣的一雙碎眸嗎? 那是一雙死寂的眸,不復往日的清澈,只有灰暗與混濁,是死亡的顏色。我被駭住了!輪到我服藥,捏在指間的藥片卻無比炙人,又珊困惑地看著我,失焦的眼神不知是因為藥效開始作用或是因為失去希望? 「辜弦?」 凝著手上的藥片許久,再望向橫互於我們之間的大量安眠藥,那白,幾乎將我捲進深海的漩渦中,我暈眩了。 跟著,我吞進了一顆。 又珊微笑,這回,她捉起了一大把藥往嘴裡吞。 我的意識很快模糊起來,看著又珊,腦海裡卻閃過意儂的臉,以及女兒的哭聲。 小秋櫻在哭,哭得那樣驚魂。 仿佛看見了一具蓋著白布的屍首橫放在家中的客廳裡,我的妻、女,跪在屍體旁眼淚直掉。 女兒尚小,未知死的意義,只懂得嚎哭。 哭號的聲音硬是將我的意識從太虛拉回現實。 我若死了,意儂怎麼辦?秋櫻怎麼辦? 我怎能就這樣死去?不,不行的。 回過神來,又珊已吞下了不少藥,我一駭,伸手打掉她手上的藥片,抱著她往浴室裡奔去。 「吐出來、吐出來!我們不能就這樣死了!」 我拼了命幫又珊催吐,又珊的神智被我粗魯的動作弄醒了幾分,跟著吐出了一些、又一些,直到吐的差不多,我才稍稍松了口氣。 抵擋不住安眠藥的效用,我們雙雙墜入深眠,卻恐懼這一睡就再也醒不了。 無力再保持清醒,我將又珊擁入懷裡。「對不起、對不起……我們一定都要再醒過來……」 然後,便是一片深遂的黑暗不知睡了多久,重睜開眼的刹那,刺眼的光線幾乎讓我流出了眼淚。 我醒了過來,看見又珊一動也不動的躺在我身旁,像死去一般。我著急的推她、喚她,她櫻嚀了聲並未醒來,我才真正松了口氣,翻個身躺在浴室的地板上,傻笑起來。 又珊還活著,沒有因為我一時的衝動丟了命。 生命的可貴,我這時才真正懂。 再大的錯誤都可以想辦法彌補,再困難的問題都可以想辦法解決,這不是死亡就能輕易拋開的。 生命太過複雜,無法用死亡的簡單來下注腳。 微弱的鼻息來自又珊,我情難自己的吻了吻她,而後將她抱回臥房舒適的床上。 未吃完的安眠藥仍四散在床榻上,我邊收拾著,邊有恍如隔世的感覺。 將安眠藥盡數沖進馬桶裡,我回到又珊的房間,在床畔坐下,等地醒來。 等又珊醒來,我要抱著她,親吻她甜美的唇,也許還會說一句女人最愛聽的話 愛。這個字,我只對意依說過。 不對又珊說並不是我不愛又珊,而是做為妻子與情人間的分野。 這分野,我一直拿捏的很精准,絕不允許混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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