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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一


  這回輪到羅亞把他拉到一旁說話了。

  我警告他說:「不准你亂翻譯。羅亞會說英文吧?我會自己問他。」

  法國人泰半懂得一點英文,只是他們的驕傲讓他們認為法文是世上最優美的語言,而排斥帶有腔調的法語和外文。不過我想羅亞會很願意用英文跟我交談。

  他笑說:「放心吧,小姐,我一向尊重原文。」

  「謝謝喔!」我翻了翻白眼,開始懷疑為了吃一頓頂級法國料理而跟著高朗秋來到這裡究竟正不正確。

  後來,羅亞的廚藝消除了這一點疑慮。

  高朗秋沒誇張,我真的差點把盤子都吞進肚子裡。上回在臺北請瀾沙吃的那一餐已經是非常好吃的了,但跟羅亞的比起來,根本就無法放在同一個天秤上衡量。

  羅亞的手藝真的沒話說。

  吃著「紫蘇局蝦」的時候,我差點沒感動地說:我可以為了羅亞的手藝嫁給他。幸好我沒真的說出口,畢竟吃飯歸吃飯,感情歸感情,這可是不能弄在一塊的,何況目前我並不是真的想那麼做。

  我唯一能做的只是低著頭猛吃。

  在羅亞的餐廳吃了頓令人回味無窮的晚餐後,我開始覺得有些疲倦,便向羅亞告辭。

  羅亞追著我問什麼時候再見面,我呵呵一笑,不知道該怎麼回答,只得支支吾吾地說:「唔,我才剛來,還會在巴黎待一陣子……」

  高朗秋在這時笑笑地插了一句話:「她的意思是你隨時可以去她下榻的飯店找她。」用法語。

  什麼?只見羅亞笑容滿面地在我手背上印上一吻,我睜大著眼看著高朗秋,疑惑他究竟跟羅亞說了什麼。

  一離開餐廳,我立刻就問:「你剛剛跟羅亞說了什麼?」

  他笑著告訴我他叫羅亞隨時來找我,我愣了愣,然後說:「以後別再這麼做,我喜歡羅亞,不想傷害他。」

  他靜靜看了我一眼,說:「別擔心,他不知道你在哪裡下榻。」

  我不以為然道:「他難道不會問你?看來我最好別讓你送這一程。」

  他笑道:「別擔心會傷害羅亞,他頂多只是會有點失望。」

  我喃喃道:「最好連失望也不要有……」

  高朗秋送我,我們搭了一段地鐵,覺得肚子撐,便下車走走,幫助消化。

  晚上十點以後,巴黎的夜生活才正要開始,沿街璀璨的燈光將這城市裝點得耀眼輝煌。

  老早想去看看紅磨坊的夜總會,但今天實在太累,還是乖乖回旅館休息的好。

  大街上並不安靜,白天那種隨處可見的悠閒步調仿佛消失不見了,熱鬧取而代之,甚至可以說是喧騰的。但與高朗秋並肩走在一塊,我的感官全然無法正常運作,那些令人目眩神迷的場景和喧鬧的聲音仿佛被一道透明的牆隔離,我唯一能夠清晰感覺到的,是身邊這個男人的吐息。

  在我們之間存在著一種必須立即打破的迷咒,我以為我會先開口說話,但他早我一步。

  「自從上回在機上遇到你,也已經過了半年了,這半年來你回過臺北嗎?」

  我搖搖頭。「沒有。」話一說出口,我才發現先前的迷咒並未打破,反而更籠上了一層神秘的面紗。

  「為什麼在國外流連這麼久?」

  「我沒告訴你嗎?」

  他反問:「你認為有嗎?」

  我笑了,說:「我在替一家旅遊出版公司寫稿,簽三年約,這三年裡,他們付我旅費讓我到處去玩,當然我得定期向他們回報一些工作進度。」

  「是這樣,我還以為……」他突然頓住。

  而我知道他頓住話的原因。「以為我為了過去在放逐自我?」

  他抬頭看了看灰濛濛的天色。「你是嗎?」

  我肩一聳,老實地說:「我是。」

  他低笑出聲。「你不一定得要這麼誠實。」

  我踢開一粒小石頭。「我只是不想欺騙自己。」

  他突然不說話了。換我問他:「這回怎麼沒看到大衛他們?」

  「這趟來不是為了工作。」

  從他對巴黎大街小巷的熟稔,我猜測:「你常常來?」

  「有空的時候會過來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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