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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十六


  見玄關處的人走過來,在他掀開垂簾的刹那,寒梅臉上的笑意迅速消失,瞪大著眼睛,不敢置信地看著那個朝她走來的斯文男子。

  "琉璃沒亂說,姑娘看起來似乎真的很不舒服。"

  不會錯的,這臉孔、這身形、這聲音,都是她朝思暮想的,不會有錯的,是他、是他!

  "訪煙!"她沖上前抱住他,高興地叫道:"你果然還活著,太好了,真的太好了!"

  "姑娘?"男子面色尷尬的喚了聲,見她似乎沒聽見,又喚了聲:"姑娘……我不是你口中的訪煙,你是不是認錯人了?"

  抱住他手一頓,她遲疑地抬起頭望著他,困惑地問:"你說什麼?"認錯人,怎麼可能?他確實是訪煙沒錯啊。

  男子推開她後,才道:"在下梅潮生,不知姑娘口中的訪煙是何人?"

  寒梅仍當他是周訪煙。"訪煙,是我,我是寒梅呀,你不認得我了嗎?"

  梅潮生聽見"寒梅"兩字,愣了一下,隨即搖搖頭笑道:"在下確實不是該煙,更不識得姑娘。"

  寒梅不信。"你、你胡說,你怎麼會不是訪煙呢?你真的忘了我?你說過你不會忘的,你騙人。"

  "寒姑娘,怎麼啦?"琉璃和老村長端著飯菜走過來,將手中的餐盤放下後,琉璃走到梅潮生身邊,扯著他衣袖問道:"相公,怎麼回事?"

  "這位姑娘將我認做他人了。"梅潮生聳聳肩。

  "是嗎?姐姐將你認做誰啦?"琉璃拉著梅潮生的手,兩人看起來好不親密。

  寒梅覺得她的心在滴血。抖聲問:"他就是你的相公?"

  琉璃望了眼瞪向她的梅潮生,眨眨眼,點。"是啊。"

  "琉璃!"

  梅潮生抿起唇瞪了她一眼。琉璃朝他吐吐舌,神情好不嬌媚。"你可知他郡望何處?"寒梅忍著心絞,決意要問清楚。

  "哎呀,姐姐別問了,就連他自己也不曉得,我怎會知道相公他郡望何處呢?"琉璃笑道,"我告訴姐姐吧,相公是三年前我跟爹出海時,湊巧救起的,他昏睡了好久,一醒來,什麼都忘了。"

  "你是說他不記得自己是誰?"寒梅詫異地追問。

  琉璃應證了她的疑問。那麼他果然是訪煙了,只是他連自己都忘了,他還會記得她是誰嗎?

  內房裡傳出嬰孩兒的啼哭聲,琉璃一驚。"糟糕,我把寶寶忘了,該喂他吃奶了。姐姐你們先吃吧,我喂了孩子再過來。"

  寒梅臉色更加蒼白。他們連孩子都有了,就算他想起自己是誰、想起她、想起過去的一切,現在的他已經娶了妻、生了子,還有回頭的餘地嗎?原來,原來忘了回家的路的人不是銀髮少女,而是他……

  現在她是找到他了,但就算逼他想起自己,又能如何呢?一切還有挽回的餘地嗎?該不該流淚?尋他尋了這麼久,他卻已是別人的丈夫,不是她的了。

  狠狠地閉上眼,寒梅發覺她哭不出來,只想狂笑一場。所以,她笑了,笑的猖狂,聽來卻又無比的淒涼。

  罷了,罷了,就讓他繼續當他的梅潮生吧,不能破壞這一切,他若是憶起過去,必會自責的。她的訪煙不會讓她為他傷心。

  "姑娘……"梅潮生見她莫名的大笑出聲,聽來覺得萬分刺耳,不禁關懷問道。

  寒梅避開他的碰觸,轉對村長道:"老先生,我恐怕不能替你們設計'天來水'了,明天我會讓我的徒兒代替我過來。我還有事,恕我先離開了。"

  "啊,寒姑娘……"老村長留不住寒梅,不明白發生什麼事了。

  寒梅跌跌撞撞的奔出屋門。

  多可笑啊,這一切……是夢?是幻?

  過去相處的情景浮上腦海,她想起他的吻,他的擁抱……

  昨日種種短如春夢,去似朝雲,一切一切,都是一場空。

  她恍恍惚惚地來到刻有周訪煙名字的墳,癡望著墓碑上的名字,突然明白了。

  她的訪煙早已經死了,死在三隻則的船難中,再也不可能回來了。她為什麼不肯承認,為什麼不早一點承認他已死,任他客死異鄉的孤魂無人弔唁,她怎能這樣狠心?

  是,她是狠心,可是她怨呀!他怎麼能不守他們的約定,怎麼能夠?

  驀地,她沖上前捶打著墓碑,哭喊出聲:"你說過你會回來的,你怎麼敢丟下我一個人,你說謊,你說謊……訪煙,訪煙……"又手流出鮮血,染紅了石頭墓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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