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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十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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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腳下的茶鋪、賣茶的茶郎那張皺巴巴的臉、他的海口以及老茶郎的稱讚……當時,老茶郎說了什麼? 年輕人,你志氣不小啊。 志氣!是了,昔時飛鴻一般的志氣如今飛到哪去了呢?為何他捉不住、看不見了?伸手一捉,卻連根羽毛也不剩。是手沒勁了?眼盲了?或是……當年的抱負與熱情早在這三年來宦海浮沉的過程裡,以緩不可察的速度,一點一滴的磨光了? 趙子安搖頭苦笑。這就是他所追求的麼?要面對這事實還真有點教人難堪呢。 書房的門大開著,他叩門三聲,不等傳喚便逕自跨進書房裡。 這是文尚書待熟人的習慣。 在書案前,沒見到文尚書的身影,花窗邊,立著一個憑窗遠眺的身影。 "恩師。"他喚。 那身影沒回過頭,只道:"你來啦。" 趙子安走至窗邊,順著他的眼光望向窗外。窗外是一片竹林,春來滿是嫩綠。 "恩師在賞春?"過去不曾見過文尚書露出這種眼神,位居要職的文尚書面容總是謙和平順,卻也鮮少露出私人的情緒。 "你今天去遊春,別人可不見得有此閒情。"文尚書難得有興致與人抬扛。 "不是賞春,那麼便是賞竹了。竹,虛心君子也,恩師可是在領略個中氣度?" 文尚書咧唇一笑,搖頭。"子安賢婿,縱使你是我親筆所點的狀元郎,跟老泰山說話也不必這樣文藹藹吧,聽來挺怪的。" 趙于安挑眉笑道:"不賞春,也不賞竹,敢問恩師憑窗眺望是在望什麼風光?" 這又問得太直了。文尚書一時語愣。良久,他長長籲了口氣。"我是見景思人,每逢佳節倍思親。"嘴邊笑意沒了,文尚書兩鬃霜白,已顯老態。 趙子安一愣。"是思念岳母跟月華麼?"他怎不知文尚書這樣多愁善感?她們也才出門不到一天,近晚就會回來了不是麼? 文尚書凝望著植在窗邊的一株小小的蠟梅,眼前浮現了一張美顏,想捉,卻捉不住。情動難已,他不禁吟出前朝蘇學士的江城子。 "十年生死兩茫茫,不思量,自難忘……"卻苦吟不成篇,淚已成行。"梅殊……是我對不起你……" "梅殊……呂梅殊?"趙子安正疑惑文尚書怎會突然喊"梅殊"這名字,想要問,文尚書卻緊按住他的肩膀,兩眼瞪大的看著他。他被文尚書的眼神嚇了一跳。"恩師?" 文尚書不意料在人前情難自禁的吐出心底深烙的印痕,更意外趙子安居然識得她的名字。"你怎麼知曉她的姓名?" 趙子安被問得莫名其妙。"恩師是說……呂梅殊?"見文尚書點頭,他又道:"恩師忘了不成?我也是江南人,自然聽過江南第一美人呂梅殊的芳名,只是生不逢時,未能有幸親見美人的丰采。咦,恩師為何 文尚書猛地鬆開手,踉蹌了幾步。"我還以為……你見過了她。是我傻了,死去的人怎麼可能重出現在世人眼前呢?是我傻了,…"文尚書一反平日的模樣,失神落魄的從書櫃中取出一個筐子,拿起珍藏十數年的畫平放在桌案上,哀傷道;"春日遠,如今只在圖畫中—— '溫玉?!"見了畫中美人,趙子安不禁喊出聲來。這畫中美人,不正是老茶郎那溫潤如玉的女兒麼? 還來不及表示意見,文尚書又捉住他的手,眼底滿是困惑,暗伏著激動的情緒。"子安,你剛剛說了什麼?"他沒聽錯吧?"你怎麼知道我女兒的名字?" 趙子安忙道:"不,我不知道,我只是覺得她像一塊溫潤的玉一樣——女兒?!" 不願再提起的傷心過往一瞬間全湧上喉頭,不吐不快。文尚書過:"溫玉是我與亡妻所生的女兒,你說你見過,在什麼地方?什麼時候?" 趙子安指著桌上那幅畫道:"就在這兒。" "那畫裡的人是梅殊,是我的妻子。" "江南第一美人是恩師的妻子?"這八卦怎麼京城裡沒人提起?不過話說回來,文尚書"現任"的夫人可是當朝宰相之女,皇后之妹,誰有膽子敢提起現任夫人是"續弦"?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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