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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二十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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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旋渦捲進鏡湖的底部,沉重的水壓仿佛由四面八方向她迫擠而來,令她睜不開眼睛,一張口就被灌進一肚子的水,不能呼吸,胸腔難受得像要爆裂開來,她的意識一陣恍惚,身子冰冷得只能隨水浮沉,若若想,她大概就要死了 受不住這窒息的痛苦,若若終於失去意識,暈厥了過去。 不知過了多久,她才悠悠轉醒,睜開眼,發現自己已不在水中,打量身之所處,竟是鏡湖湖畔。她猛地坐起身、眼底淨是疑惑。這是怎一回事?像在作夢一般。她到底死了沒有? 聽到不遠處有說話的聲音,望向聲音的來源,若若倏地睜大了眼,看清來人,居然是白澤和幾個狐族中的長老,他們正穿過濃霧向鏡湖這邊走來。她滿腹委屈湧上心頭,一看見白澤,淚水忍不住就掉了下來,只想奔到白澤懷裡好生訴苦一番。 正要出聲叫喚,張大了嘴,卻發不出聲音,若若一驚,再試了幾回,卻依然徒勞無功。 她的聲音不見了! 若若伸手撫著喉頭,心情頹喪之際,白澤已走到她的前方三尺處,她忙掙扎著從地上爬起,卻不慎被地上的石子絆了一跤,又撲倒在泥地上,好不狼狽。更令她難以置信的是,白澤竟像沒瞧見她似的,與幾位長老一同走向前去,甚至還與她錯身而過。 若若傻了眼,白澤對她視若無睹的態度,重重傷了她的心。這是怎麼了?為什麼他的態度會有這麼大的轉變?她抹去不小心又流下的淚水,也顧不得渾身狼狽,打定了主意要找他說清楚。 於是,若若又轉身往白澤前行的方向追過去,方要攀住他的手臂,朝他們迎面徐步而來的紅裳女子卻教她深深吃了一驚;而她原先要拉住白澤的手,就那麼擱在半空中,許久,覺得酸了,她才緩緩地放下。 「神君,她就是鏡湖的看守者胡若耶。」狐族長老向白澤介紹道。又對紅裝少女說:「若若,見過神君,白澤神君是天界派來管理咱們狐族的天人,以後見著了他,可別忘記了該有的禮數。」 紅裝少女抬起臉,美眸瞅了白澤一眼,又垂下,冷淡道:「若若拜見神君。」 「不必多禮,直稱我名即可。我只和諸位一樣同為長老,煩擾之處,尚請見諒。」白澤拱了拱手,安詳的面容仿佛佛面。 「怎能不必多禮?既是天界派來的監視者,寧可多禮,也比失禮得罪了神君來得好。」紅裝少女淡漠著一張姣好的面孔,譏誚的話說來半點也不臉紅。 狐族長老們聽她這話,不是白了臉就是綠了臉,連忙圓場:「她生性孤僻,還請神君千萬匆與這丫頭計較。」幾個長老邊賠罪,邊教訓少女。 白澤卻不以為意地笑道:「說是監視者倒也不錯、只因近年屢有狐仙誤墮邪道,天界令我特來幫忙留意,的確是有監視之嫌;但這終究是你們狐族的事,若非絕對必要,我不會插手介入,請各位寬心。」 「那都是因為修行太嚴格與意志不堅所造成,在我看來,其實這也沒有什麼,天界也未免小題大作了些。」紅衣少女不理會眾長老的警告,又開口。 白澤亦不氣惱,只道:「你不也是天狐嗎?怎麼亦惱起天界來了?」 少女杏眼圓睜,一時找不出話反駁,冷冷地說:「諸位請吧,鏡湖俗地,我亦俗骨,不送了!」她忘了自己只是個看守者,只因討厭客套羅咳,便犯上趕人了。 長老們熟知她的脾氣,也不生氣,只擔心得罪白澤,見他似亦不痛不癢,皆暗自籲了口氣。「這丫頭不懂事,再去別處瞧瞧吧。」 白澤微笑點頭,與眾長老相偕離開,沒再回頭看少女一眼。 這即是若若與白澤第一次見面的情景。就算不是記憶被封住,那麼久以前的事,正常人也會遺忘某些細節的,若沒有重新再經歷一回,若若幾乎都要忘了。 在看見過去的自己以後,若若總算搞清楚她現在正處於過去的時空。也記起了莫常恒所施的法術,鏡湖已將她帶回過去。見過去的自己冷言逐客,若若真想捏她一把,態度真惡劣,居然凶她的白澤!猛然想起這個「她」就是她自己,若若訝然失笑,她怎跟自己生起氣來了? 眼看著白澤要離開,若若望了眼蹲在湖畔的過去的自己,又望向白澤,沒多作考慮便追了上去。跟著白澤走過濃露中的同時,若若卻被一股強大的氣流彈了回來。眼前仿佛多了一道透明的牆,擋住她的去路。不管她怎麼走,就是沒法前進,只能眼巴巴地瞪著白澤愈行愈遠的模糊背影,教她直跺腳。 直到再也看不見白澤的背影,若若才轉過身來,卻被近在咫尺的一張臉蛋給嚇了一跳。 那是過去的她,冷冷的一雙眸子像鏡湖的水。她在看什麼呢?若若順著過去的自己的視線望去,只見一大片濃濃的霧,眼神不免黯淡了起來。 只有她自己才明白,白澤當時就已悄悄進駐她的心底。 只是,當時的她亦不明白那種陌生的心情是因何而起罷了。 長者們都料定她是塊看守鏡湖的料子,應不會輕易擅動凡心,而她長年看守鏡湖,看著凡間的喜怒哀樂、人情糾葛,確實也沒在她心中激起什麼波瀾,教她幾乎也要認定了,自己的確無情冷酷。 但,現在仔細想想,她哪裡是冷情,只是從來都沒有遇見令她動心的人罷了!反倒是白澤打破了她心淡如水的假像。 眾生皆有情,她雖是修行得果的天狐,卻也難以真正斷除六根。能忍情忍性、而無情無欲的,就是仙;反之,動心動情者,即是凡;仙凡之別,不過一線之隔罷了。 不清楚她究竟是何時由仙墮凡,但她可以確定的是,此時的她,心中果真是起了些迷惘——因為白澤。 看著內心迷惘、翻騰不已的「過去」,若若會心地勾起唇角。 這是她的過去,她好像只能跟著過去的自己一塊活動,所以,即使她很想,也沒有辦法跟著白澤離開,除非「她」,亦即過去的自己也隨著離開。連著好幾日來,若若意識到這點。 在這過去的時空裡,若若像一縷遊魂,東晃晃、西蕩蕩的,看著過去的情景一幕幕在眼前重視。她既無法出聲說話,亦無法做出任何可能會影響過去的事情。 過去,便是命運的既定,不允許被改變,於是,她只能靜靜地在一旁看著。 看著這個討厭的女人一次又一次無禮地對待她的心上人,而她卻僅能蹲在她身邊,無聲地和她「乾瞪眼」,著實氣煞人也。她嫉妒她可以和白澤說話、親近,雖明知那也是她自己,卻依然忍不住跟過去的自己爭起風、吃起醋來。 若若坐在一塊大石頭上,鼓著頰,托著下巴,盯著自己想念得緊、好不容易才來一趟鏡湖的白澤。雖然,他也是「過去」,但她就是想瞧著他,總覺得這樣才踏實些。 聽這白癡女人又在發什麼瘋了,白澤呀白澤,可千萬別信她說的,那都不是真心話啊,她發誓!若若雖急,卻對「過去」無能為力。 「鏡湖不是閒雜人等該來的地方,如果無事,請快離開吧!」過去的若若連正眼也不瞧白澤一眼,語氣極為冷淡。 白澤自己也不曉得為什麼要一再地跑來招惹這看守鏡湖的小狐仙。明明她的不歡迎之意,都已表現得那麼明顯了,他何必又要來這裡惹她嫌呢? 也許就是想知道為什麼吧,也或許是好奇這一仙一湖之間的連系。她很像這座湖——冰冰冷冷的,是生性如此,還是長年看守所造成的呢? 「每天看著這湖,不無聊嗎?」他問。 「每天做『不一樣』的事,不無聊嗎?」她沒好氣地回答,冷淡十足。 白澤聽了不禁哈哈大笑。「你真有趣。」 「你真無聊!」她別開臉,不想搭理他。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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