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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十七


  「想得美。真搞不懂那些姑娘是看上你哪一點?要胸沒胸,要膀沒膀的。」罕木夏搖頭。「不過這回不是那些水姑娘,是個乾巴巴的小丫頭,說是從山那邊過來的,走了一千多里才到咱高原這邊。」

  山那邊?年輕男人瞬間眯起了眼。這是北夷人對天朝所在之地的稱呼。兩國以天雪山為界,而北夷疆界大部分都位在高原中。

  一個乾巴巴的小丫頭?走了一千多里?有可能嗎?

  穆倫日前才啟程到盛京去傳達天朝琺玉皇子的「死訊」,他人也才剛剛回來而已,有可能那麼快……是她嗎?

  罕木夏沒留意到阿思朗臉上微妙的表情變化,他開拉大嗓門說:「呼倫要我來催你下山,他說你可能會想看看那個小姑娘。」

  那麼,應該就是她了。阿思朗眼中有一閃而逝的激動,他將馬鞭收進腰帶裡,回頭看向羊群。「我再個把月就會回去了,你其實不用特地跑這一趟。」

  高原地形崎嶇,光是單馬來回夏季與冬季牧場兩地,就要花上半個月的時間,更不用說要趕著羊群下山時,時間得花上雙倍。呼倫讓罕木夏特地上來這一趟,有點太過焦急了。

  罕木夏終於發現阿思朗似乎沒有很高興的樣子。他皺著眉問:「你不打算先下山嗎?呼倫特別要我好好看一看你聽到這消息時的表情,他說你會開心到在地上打滾。呃,可是我還沒看到……」

  阿思朗聞言,忍不住哈哈大笑。「呼倫年紀大了,他喜歡開玩笑。」

  「我懷疑。」穆倫不知何時來到他們身邊,雙手插在挺拔的腰後,帶著笑意的碧眼閃爍好奇的光芒,直勾勾地看著身穿北夷皮毛服裝的阿思朗。「如果來的人就是『那位姑娘』,照理來說,你現在應該已經搶上了馬背,沖下山去才對。」

  一定是因為血緣關係作祟,不然穆倫不會這麼清楚他的想法。「聽罕木夏的形容,我想是她沒錯。」

  話才說完,他就發現罕木夏和穆倫紛紛期待地看著他,似乎真的很想看他在地上打滾。可惜他們要失望了。

  「我不能現在就下山去。」不待詢問,他自己招了。「萬一她只是來看我死了沒有,那看到我以後,她就會走了。」他不能讓她走。

  罕木夏完全不瞭解這是哪一國的想法。他搔搔頭,偏著臉道:「可是你不去見她的話,萬一她等得不耐煩想走了,可來不及留住她。」

  穆倫贊許地瞥了罕木夏一眼。說得好。

  阿思朗沉聲道:「那我就更不需要提早下山了。」他早已說過,這一次,如果她要他,那麼她得自己來找他。給出全部,他才會接受,否則他寧可思念至死。

  穆倫若有領悟地告訴罕木夏說:「我現在終於知道,為什麼所有高原上的姑娘都愛他了。」

  罕木夏非常有求知意願。「為什麼?」也教教他吧,他到現在還娶不到老婆呢。

  穆倫咧嘴道:「得不到的,才是最好的。」

  罕木夏可不欣賞這種方式。「可是我想被人得到。」

  阿思朗爆出一聲笑聲。那不再懷有幽憤的清朗笑聲在秋季雪原上,響徹天地。

  那拜訪沃薩克家冬季牧場的姑娘,確實是福氣。

  北風將她送到臨穹後,歷經多方的打聽,才找到沃薩克家的營區。

  時值深秋,她單薄的身子骨很難適應這極北的高原氣候,更不用說那較平地稀薄的空氣使她無法上山尋找隱秀,只好與北風暫居好客的沃薩克家族的冬季牧場,等待隱秀歸來。

  起初,當她表明她要尋找的人是隱秀時,所有人都一致咬定那位天朝皇子已經死亡。然而北風早已得到消息,在這高原上,有個人的形貌和特色恰如隱秀,他們猜測那就是他,一個叫做阿思朗沃薩克的年輕男人。

  北風閒不住,早早啟程拜訪沃薩克家族和其他雪原上的部族,做起了邊境史料的搜集工作。

  福氣苦於身體不夠強健,坐困冰天雪地。當她聽說那個阿思朗不打算提早下山時,她立即明白,她不能坐在這裡光是等待。她得找些事情來做。

  比方說,她不會騎馬,於是她開始學、努力地學。

  又比方說,她不會在天寒地凍的高原上生火煮飯,於是她虛心求教,努力把食物炊熟。她不能去想,萬一阿思朗沃薩克不是隱秀,她下一步該怎麼辦?

  一個月後,她終於稍稍適應了高原的生活。北風則到了另一個部族去,仿佛非常放心她一個人待在這裡,接受呼倫的指導。

  「你得多擺幾塊石頭在鍋子裡,肉才煮得熟。」呼倫是上一代的族長兼首領,雖然年事已高,鬚髮盡白,但是身體仍然十分強健。

  福氣照著他的話在大鍋子裡放下洗淨的圓卵石,再趕緊把鍋蓋蓋好。這裡雖是地勢較低的天雪山下,但還是位在高原區,食物不容易煮熟。

  「把柴火再燒旺些,就這麼丁點火,東西只會煮爛,可熟不了。」

  呼倫邊說,福氣邊添火,直到雙頰被柴火給烘熱,水滾了,她撈出肉塊。「這樣可以了嗎?」

  呼倫擰著眉頭看著那半生不熟的肉。「姑娘,你以前沒煮過飯嗎?」

  福氣倏地脹紅了臉。「當然煮過啊,我當過三年的宮女耶。」呼倫的表情使她慚愧地低下頭。「是說……也沒有煮得很好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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